這一刻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不僅沒過去攔下他,反而往後退了一步,剛好躲在拐角後麵,背靠著牆,掏出手機擺了個玩手機的姿勢,免得路過的人注意到他。
他想聽聽他電話的內容。
樓上病房裡,韓熙支走了張姨,舉著手機,聲音不大:“紀延聲說是你背叛他泄露了數據,是你乾的嗎?”
她昨天給他發了微信消息,沒想到他竟然給她打了電話。
程瀚青看著玻璃窗後那一個紅撲撲的小肉團,眼神很溫和,嘴上卻不溫和:“你在錄音嗎?”
他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可這句話也確實是回答了。
如果不是他乾的,怎麼會突然說錄音這個事。
韓熙把手機一挪,看了眼屏幕上正在顯示的錄音中,眼神一閃,“當然沒有。”她麵不改色道。
那邊程瀚青絲毫不信,他現在把韓熙當妹妹,他能想到的都會反推到她身上。
他在把數據漏給華洋之前,已經處理掉了他能想到的所有證據,這個項目經手的人很多,每一環每一人都有可能出事。
如果不是他自己先注銷號碼玩失蹤,一時半會兒紀延聲還真不一定能懷疑到他手上。
電話裡就更不可能主動承認了,他這邊剛一應,韓熙轉手就能把錄音交給警察。
想到這裡,程瀚青重重歎了口氣,他說:“韓熙,你看見相框裡的紙條了嗎?”
“……看見了。”
“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祝你幸福的,比祝我自己幸福都要真心。”他的語速有些慢,像是在認真挑選著措辭。他頓了一下又說:“……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沒想到,如果我早料到你會早產,我——”
他看著眼前那小人伸著胳膊來回擺動,胸中的愧疚和悔意幾乎要將他淹沒了。
韓熙沉默的聽他講話。
程瀚青突然很輕的笑了聲,“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很深遠,似乎想起了什麼美好的記憶,溫潤如玉的臉龐上笑意清淺。
“從前在北京有個很幸福的四口之家,爸爸和媽媽,哥哥和妹妹。妹妹從小身體就不好,動不動就要住院,人也生的比同齡孩子單薄。差不多是十一年前,一天半夜,妹妹突然高燒,爸爸媽媽開車帶她去醫院,沒想到就在離醫院隻有幾十米近的地方出了車禍。”
“哥哥當時在參加一個封閉式夏令營,好幾天都沒和家裡聯係了。突然有那麼一天,他老家的叔叔嬸嬸出現在他麵前,他們告訴他,爸爸媽媽和妹妹出車禍不在了。他們兩個要把他領回老家照顧。”
“叔叔嬸嬸沒有孩子,對他很好。他們用拿到的三百萬賠償金開起了連鎖超市,這輩子都會衣食無憂。”
“可是哥哥一直沒有忘記車禍的事,他再大一些查到了當年的事,發現喜歡的女孩嫁給了那家的少爺,而他自己也陰差陽錯成為了那少爺身邊的人。”
“韓熙,”他鄭重的喊她的名字,“紀延聲的能力遠遠超過紀承輝,他們之間的爭鬥他一定會是贏家。”
他對紀延聲信心十足,隻是想給他添點堵而已。
三條人命的仇,理智告訴程瀚青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人已經死了十多年,錢也沒少拿,早就了了。
可情感又告訴他,爸爸媽媽和妹妹是真的一點事故責任都沒有,他們完全是被紀延聲母親害死的!
“如果我早知道紀承輝會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知道你和孩子會受傷,我再想給紀延聲添堵也不會乾的……”
韓熙抓著身上被子的一角,此時已經被她蹂.躪的不成樣子,亂糟糟又皺巴巴。
她張嘴想說些什麼,可喉嚨裡一個字眼都蹦不出來。
張姨回來了,看見她的樣子有些擔憂的走近。韓熙想衝她笑笑告訴她沒事,可嘴巴才咧到一半,眼淚就先流了下來。
“哎呀太太你不能哭,坐月子流眼淚會留下病根的!”張姨急忙抽出紙巾往她眼角壓。
程瀚青聽見,問:“你哭什麼?”
“哭命運的無奈,哭歲月的無情,哭最後都報應到我身上的憤慨。”韓熙拿紙巾擦乾淨臉,深吸一口氣,以開玩笑的語氣回他。
這既是真話,又是假話。
背後的原因一說出來,程瀚青倒是覺得一下子輕鬆好多。
他試圖轉移話題,緩解被他弄沉重了的氣氛:“你猜我現在在哪裡?”
“哪裡?”
“我在育嬰室看你女兒,長得很像你。”
“她還好嗎?紀延聲怕我惦記,不太願意讓我看她的照片。”
“很活潑,一直在伸胳膊,我拍給你看。”
……
拐角處已經沒了紀延聲的影子。
他一步一個腳印的往樓上走,最後到了天台上麵。
估計是怕病人跳樓自殺,這上麵安裝了很高的安全網。
深冬凜冽的寒風刮過來,紀延聲嘴裡的煙剛呼出去就被吹散了。他一點都不恐高,趙嵐曾經說這一點像她,因為紀恒嵩有恐高症。
他靠著安全網,靜靜的,一聲不響的,抽完一根煙又點燃了一根。
作者有話要說:織言小天使猜中程瀚青的動機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