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
“你死了。”衛明言說著,見身邊人震驚的睜大眼,大喘氣道,“但是沒死全乎。”
“你們這種身體還活著,魂魄離體的,一般都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人氣擠散,不過你運氣好,沒在外麵待一會就碰見魂體了。”
“這麼巧還是記恩的。”英俊道長瞥了眼印卓被剛才傷員拍過的肩膀部位,“他把自己的魂分了一些給你,雖然傷勢嚴重,但你應該恢複的很快。”
“我傷勢嚴重……”
印卓已經被這巨大的信息量給徹底淹沒了,他大腦一片空白,恍惚跟著衛明言穿過最後一條走廊。
“印醫生好,去還陽啊……”
一個老婆婆路過,看見他們了,滿是皺紋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來,“還陽好,還陽好啊……”
衛明言站住腳,“婆婆,我們這不是還陽,是送生。”
“我知道,這不是還陽順口嘛……”
老婆婆笑眯眯的回了句,滿臉慈祥的看向了印卓。
“印醫生,你要好好對那個孩子啊,他會說話之後一直跟著你叫爸爸,跟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如願了……”
印卓迷茫的看著麵前的老婆婆,他見過她,去年因為車禍,搶救無效去世的。
曾經見過的死去的人,如今笑著出現在自己麵前。
中年醫生整個人的三觀都要崩塌了。
更讓他三觀崩塌的還在後麵。
***
印卓跟著衛明言,來到了自己的身體前。
他滿頭是血,緊緊閉著眼,病床前,他的妻子正在握著他的手哭。
“嫂子你先彆著急,我們馬上就給印醫生安排手術……”
他的同事在旁邊安慰,可妻子哭的更加厲害了,她握著丈夫的手,隻覺得像是天塌了一般。
衛明言沒去看怔住的印卓,他招了招手,一個小孩子怯生生的走了過來。
他看上去也就幾歲大,走路還不穩,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血跡,那是還未出世時,被人工流產留下的痕跡。
衛明言拉過了小男孩的手,將他抱起來,遞給了神情恍惚的印卓,“給,你兒子。”
印卓下意識接過。
被他抱著的男孩露出了一個軟軟的笑,眼神卻是怯生生又帶著點希冀,小小聲的叫,“爸爸。”
印卓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孩子,叫他爸爸。
他本以為,這輩子,他都不會有孩子了。
明明這個孩子出現的突然,可剛才經曆的一切,讓他不得不相信。
中年醫生顫著手,輕輕的,小心翼翼,仿佛對待著一碰就碎的寶物一般,碰了碰孩子的小手。
小孩子驚喜的笑了,他還學不會大人的迂回,期待而又直白的問,“爸爸,你喜歡我做你的孩子嗎?”
印卓點頭,不知道為什麼眼睛有點熱,他露出了一個小心翼翼的笑,“爸爸喜歡。”
小男孩眼中露出了欣喜來,他道,“爸爸我也喜歡你。”
“快回去吧,你不能在外麵久待。”
對待這個被攪碎時已經有意識的魂體,衛明言的態度可比對印卓溫和多了,他又摸了摸小孩子的頭,看著他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印卓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讓這個孩子回到自己身邊,他的手中,仿佛還有那種落在孩子身上的觸感。
柔柔的,軟軟的,當父親的感覺,原來這麼好。
“他比較特殊。”看著小孩子消失,衛明言淡聲道,“彆的孩子都是出生後才有意識,他還在肚子裡就醒了過來。”
“一般被生下來,就會遺忘在母體的記憶,可他還沒出生,就已經死了。”
“鉗子進來的時候,他想躲開,可是子宮就那麼大,沒地方給他躲,他太小,什麼也不懂,魂體又弱,隻會跟著自己的屍體,你老婆上了柱香,他就留在了醫院,天天跟在你老婆身後叫媽媽。”
“你們本來不該有孩子,但因為你們夫妻兩個都有的善心,這個孩子住的很順利,你老婆雖然年紀大了,但他會很乖,不會鬨騰她,這個孩子將會順順利利的出生,他靦腆,孝順,深愛著自己的父母,會成為你們善心的回報。”
衛明言說完,將身旁的印卓往前推了一把,“回去吧,他們都在等你。”
印卓渾身一輕,再睜開眼,通體都是疼的,尤其是頭,疼的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咳嗽一聲,費勁的睜開眼,對上了妻子滿臉淚水的臉。
“老印,老印你醒了,你嚇死我了……”
妻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可見被嚇得不輕,印卓吃力的伸出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衛先生呢……”
“什麼衛先生?”
“就是……”印卓大腦裡全是東西,亂七八糟的整理起來非常有難度,那些十分超現實的話語,仿佛是他的夢一般。
可能,真的是做夢吧……
他嗓子一癢,咳嗽一聲,突然感覺自己手上捏著什麼東西。
“我手上,拿著……什麼?”
妻子眼睛紅著拉開了他的手,拿出來一看,“是兩百塊錢,你不是出門不愛帶錢嗎?”
兩百塊錢……
印卓放鬆的躺了下來,臉上還帶著血跡,頭也疼的厲害,卻露出了一個笑來。
“老印,你傻了?笑什麼?頭不疼啊?”
“沒有,就是想早點恢複。”
早點,迎接他們的孩子。
***
“幫你生產的戈醫生老公被站牌砸了,當時她腳都站不穩,慌裡慌張的就去前麵了,不過我聽說她老公又醒了,外科主任說問題不大。”
“還好沒事,戈醫生多好的人啊,聽說他老公也特彆好,在我們醫院乾了這麼長時間,風評特彆正。”付芸芸腿傷還沒好,就拄著個拐杖跑來看孩子了。
“外麵忙得過來嗎?”錢妙問著。
“還行,有個救援人員受傷了在我們醫院,我聽他說那火眼看著撲不滅,不過後麵不知道怎麼弄的就滅了,救出來不少人,比起預想中的情況要好太多了。”
“現在三個醫院都分了病人,一開始有點混亂,現在都緩過來了。”
正說著,付芸芸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應了幾聲,臉色擔憂的連忙站了起來,拄著拐杖就往外走,“我現在就去。”
“啊?沒事?”
她鬆了口氣,表情又放鬆下來,掛了電話對好友道,“我二姑家的堂哥孩子頭撞了一下,我堂哥去出差了,就我嫂嫂在,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去兒科照應一下。”
錢妙剛點了頭,衛金提著水從外麵進來,“芸芸走啊?”
“是啊,我親戚家孩子在醫院,我去看看。”
付芸芸笑著應了一聲,與衛金擦肩而過,因為門太窄,兩人不可避免的碰在了一起。
她也沒當回事,快速下了電梯去了兒科找自己堂嫂。
眼看著就要到了,前麵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育木神情裡滿是擔憂,英俊麵容上眉毛皺起,跟在一個抱著孩子的女孩子後麵勸著,“小溪,讓我抱著吧,你抱了這麼長時間,手會酸的。”
女孩沉著臉,手也不知道是累還是怕,在微微顫抖著,但即使是這樣,她也還是堅持著自己抱孩子往前走。
付芸芸剛好過來,看見白育木就是一愣,“誒?這麼巧啊?”
白育木臉色微變,勉強露出了一個笑來,“是啊。”
“那個,芸芸,我這有事,先走了。”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這就要跟付芸芸道彆。
“好,你們忙去吧,對了,我們醫院不讓帶寵物,先把這條狗帶到外麵大廳吧。”
悶不做聲的女孩腳步一頓,她眼中滿是血絲,神情恍惚的轉過頭,看向了拄著拐杖的付芸芸。
“你說什麼?什麼狗?”
“這條狗不是你們的啊?”付芸芸疑惑地看了看一直緊跟在女孩身邊的黃犬,“不好意思啊,我看它一直跟著你,還以為是你們的狗呢。”
女孩順著付芸芸的視線望了過去。
那裡空落落的,隻有地上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