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杯中慢悠悠轉動著筷子停下,衛明言抬起眼,微微挑眉,“怎麼,你不如此認為?”
一直被雲彩遮蓋的月亮漸漸露了出來,院子中被月色覆蓋,比起之前明亮了起來,衛老爺望著父親,卻詭異的發現,隨著月色越濃,父親眼角上的細紋,仿佛都漸漸消失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如此妖異的事讓衛老爺下意識後退一步,望著麵前的這個父親,後背一陣陣發涼。
“你與小人親近,卻反倒是要躲著我這個父親。”
月色下,仿佛連麵容都年輕了幾分的老太爺衝著兒子勾了勾手,“來,跟為父說說,你認為,周國覆滅,和張貴妃有沒有關係。”
衛老爺內心是十分不想說實話的,但一張嘴,卻像是不受控製一般,禿嚕了個乾淨,“兒,兒覺著,不能將所有的事,怪罪在一女子身上,到底……是武棱帝自己變了性情。”
“你倒是憐香惜玉。”讓衛老爺沒想到的是,父親聽了這話卻並沒有露出怒意,反而露出了個笑來,“你能有如此見解,也不枉我們父子一場。”
他微微往後靠了靠,手中的筷子再次在杯中慢悠悠的轉動起來,微微垂著眼,用著波瀾無驚的語氣,說著往日舊事,“武棱四年,張氏位居嬪位,懷有龍胎,與武棱帝感情甚佳,隻是畏懼於太後勢力,這才遲遲沒有往上封。”
“武棱五年,張氏之母進宮,獻一名叫女兒香的寶物於張氏,從那之後開始,武棱帝性情大變,日日夜夜宿在貴妃居所,不肯踏出半步。”
“自武棱帝不處理政務開始,張氏便勸說過他無數次,隻是俱都沒什麼用。”
杯中酒漸漸轉變為一團濃鬱的黑,衛明言停了手,將筷子隨意丟在了石桌上,淡聲道,“武棱六年,張氏勸說武棱帝上朝處理政務後,自儘而死。”
衛老爺被這巨大的信息量砸的頭一陣頭暈腦脹,“可,可史書上寫,張氏是在武棱十年,皇宮被破時,與武棱帝一同葬身火海。”
“對。”
老太爺起了身,端著酒,到了兒子麵前,“史書上也不算錯,張氏的確是與武棱帝一同在火海中,可那上麵卻沒寫,張貴妃在那時還活著。”
“她死去的這四年,武棱帝依舊與張氏同寢同食,為了保證屍身不腐,將她腹部挖開,五臟掏出,置於綢布,貴妃寢宮常年放置寒冰不斷,而武棱帝,還如同張氏生前一般,日日夜夜與她行夫妻之事……”
夫妻之事,與一個死人……
衛老爺臉色鐵青,喉嚨滾動,差點沒吐出來。
那張氏到底是何等天仙美貌,才讓一個帝王連她死了都要……嘔……
衛明言望著麵前彎腰乾嘔不止的兒子,嫌棄的一手掩鼻,另一手握著酒杯,輕飄飄的遞到了衛老爺麵前。
“喝了他。”
剛剛勉強壓下惡心直起腰來的衛老爺望著那杯中一團黑:“……喝,喝它??”
“自然。”
老太爺神情淡然,握住酒杯的手卻不容拒絕的再次往前遞了遞,“你若是不想變成武棱帝那般,便喝了這杯酒。”
衛老爺臉色一瞬間慘白無比,“父親,我,我為何會變成武棱帝那般……”
“今日,有人對你用了女兒香。”
老太爺說著,完全無視了兒子滿臉的驚悚之色,依舊嫌棄的遮住了鼻子,“這臭味,十裡開外為父便聞得清清楚楚。”
“聞到此香的男人若是被一個女人碰了,便會陷入癡狂,隻想與她做夫妻之事,到了後麵,那女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就算是讓你為她去死,你都會毫不猶豫。”
“說起來。”衛明言頗有些惋惜的搖頭,“張氏與武棱帝,怕是真的有情,他們二人,一個為了不動搖江山而自儘,一個明明能夠保持清醒卻沒有殺了她……”
衛老爺卻根本顧不上和父親一起感歎幾百年前的帝王和貴妃到底有沒有真情。
他都快要嚇死了!!
什麼女兒香,什麼陷入癡狂。
對了,女人!!
衛老爺立刻想起了父親問他在外麵接觸了女人的事,那個賣身葬父,長相楚楚可憐的女子一瞬間出現在了衛老爺的腦海中。
那個時候,他的確是起了把這個女子帶回去的念頭。
如果不是囊中羞澀,也許現在那女子已經被帶到府中了。
那他日後,是不是也會像是武棱帝一般,根本沒辦法控製自己,甚至,成為一個那女子說什麼便是什麼的傀儡。
老太爺端著酒杯,再次道,“喝了。”
衛老爺什麼也顧不得想,一把接過,拚命地往嘴裡倒酒。
咕咚,咽了下去。
然後,蒼白的臉色轉瞬間便變為了鐵青。
好,好難喝。
衛明言看了一眼正在青著臉不停乾嘔的兒子,搖了搖頭。
“三十年前,我和你母親要孩子時,還是不夠謹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