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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 咬春餅 14529 字 8個月前

右腳還沒支地,孟惟悉的拳頭就落了下來。

白誌剛一聲慘叫,然後眼睛一黑,重力如鐵錘,他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爆了。血腥氣彌漫五官,甚至喉嚨眼都被糊住了一般。

還沒緩過勁兒,孟惟悉又把他踩在地上拳腳相向。

白誌剛根本不是他對手,縮在地上像一隻瘋狗。沈沁懵了,孟惟悉這架勢是豁出去了,他眼睛不眨,不打算給對方留活路。沈沁衝過去摟住孟惟悉的腰,“孟惟悉,不值得的!”

孟惟悉是殺紅了眼,聽不進勸。

沈沁用儘全力把人往後拖,哭著叫了一聲,“老公。”

孟惟悉的拳頭舉在半空忽然頓住。

沈沁的臉貼著他的背,眼淚模糊了視線。

白誌剛被打成了一灘爛泥,一臉的血。孟惟悉嫌糟心,轉過身捂住沈沁的眼睛,然後打了個電話。

很快,就有人把姓白的給拖走。

孟惟悉這才攬著沈沁離開繡莊。

車裡,沈沁始終低著頭,臉色慘白,像一個犯了事的可憐孩子。她的手指揪緊褲子,指腹泛成青白色。她腦子一片空白,又被切割出好多塊碎片,全部是難以啟齒的噩夢。

車內暖氣開得足,但她卻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她不敢看孟惟悉,她害怕、擔憂、驚懼,並且打心底的自卑和怯懦。那是她強逼自己封存的瘡疤,醜陋不堪且不願再回首。

沈沁眼睛都憋紅了。

直到溫熱的掌心忽然覆上她手背,如定海神針。

孟惟悉沉聲說:“不是你的錯。”

沈沁一愣,然後流淚滿麵。

孟惟悉沒有多言,隻找了個合適的地段把車停在路邊,他點燃一支煙,不抽,任由它燃燒。他讓她哭得歇斯底裡,哭得形象全無,哭得像個孩子。等她差不住收聲了,才靜靜掐滅煙蒂,然後給了沈沁一個踏實的擁抱。

他像對待珍寶一樣,溫柔撫順她的後背。

沈父二婚後,白姝麗這個後媽對她是有防備心的,加之沈沁自幼優秀,她在白姝麗手下討生活其實也不容易。雖衣食無憂,但妄想多幾分的關係和愛護,那也是奢望。

白姝麗說服沈父,讓沈沁初中去了鄰省。

沈父起先不同意,沈沁的成績,在北京上個好學校綽綽有餘。但白姝麗幾番遊說,說鄰省的初中更適合沈沁的數學優勢,再者,白姝麗的二哥也在本地,說起來也是親戚,能夠多加照顧。

沈沁其實很少見這位名義上的二舅舅,她初中是寄宿,隻周末去過兩次白誌剛家吃飯。那一年,白誌剛正和老婆鬨離婚,家裡氣氛相當不和諧,沈沁有眼力勁,自然而然就不去了。

再後來是初二暑假,白姝麗給她在學校報了個學習班,就有借口讓她暑假也不回北京了,對老沈說,沈沁住在自己二哥家,給點生活費就行。

這是沈沁噩夢的開始。

白誌剛已和老婆離婚,一個人待家裡。沈沁時常能看出他的眼神讓人極不舒服,十幾歲的小女孩兒,不諳世事,但也能憑直覺分辨好人與壞人。

打從一開始,沈沁就對白誌剛這個“舅舅”沒什麼好感。

八月起三伏,炎熱難耐,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這天下課回家,白誌剛忽然走進她臥室,說要給她看一些對學習有幫助的視頻。小沈沁不疑有他,畫麵一開機,竟是赤身裸體的限製內容。

沈沁一聲尖叫,白誌剛抱住她,下流的汙言穢語層出不窮。

沈沁拚命反抗,反倒助燃對方的火焰。她像一隻發瘋的小獸,不顧一切的撕咬,身上的短袖被褪儘,少女玲瓏的曲線鮮豔稚嫩,沈沁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口逮住白誌剛的側頸用力咬下去。

白誌剛疼得大叫,撥不開沈沁,她的牙齒都染成了紅色。最後,白誌剛一巴掌下去,打得她當場暈厥,右耳朵如炸雷。

白誌剛捂著脖子罵罵咧咧,估計咬到大血管了,鮮血不斷往外冒。走之前,他又狠狠踩了沈沁兩腳肚子,沈沁疼得臉如白紙,那一年的月經都不正常。

沈沁跑出了白誌剛家,衣服錢包都沒帶。

她流落街頭,明明是有家的,卻無家可歸。

她打電話給爸爸,卻是白姝麗接的電話。小沈沁哽咽道:“白阿姨,我想回北京。”

白姝麗說了些什麼,她已記不太清了,隻知道,白姝麗很不耐煩,還帶著一絲絲厭惡。

沈沁自揭傷疤,在暖風送香的車裡,平平靜靜地說出自己的故事。

她鼓起勇氣看向孟惟悉,目光中怯色難掩。

孟惟悉久久沒說話,隻笑了笑,一如往昔,溫和道:“沒事兒,我們回家。”

回家的路,隻要遇紅燈停車,他的手都會越過中控台,溫柔地握住沈沁。電台裡放著舒緩的情歌,孟惟悉會附和唱念幾句,每每到纏綿的歌詞,他的視線便下意識地落向沈沁。

很奇妙。

他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曾說,但沈沁卻在他的安撫中,漸漸平複心情。

這一晚,孟惟悉陪她早早睡下,他摟住她的腰身,挺立的鼻尖故意剮蹭她的蝴蝶骨。沈沁怕癢,扭來扭去。

孟惟悉笑了笑,氣息熱熱地掃過她皮膚。

黑夜裡,沈沁聽到他說:“沁沁,我愛你。”

後半夜,孟惟悉輕聲下床,帶上門,進了書房。他在書房枯坐數小時,看落地窗外華燈萬丈,看東邊霓虹熄滅,西邊光影變幻。

他什麼都明白了。

明白沈沁的性格為何如此清冷,明白她如此優越的條件,為何從未談過戀愛。明白她對自己總是有尺有度,甚少逾越取鬨。明白籠罩在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愁緒為何經久不散。

他之前總覺得,沈沁對他,沒有他對沈沁用心。現在想來,自己簡直是個混蛋。她這樣的遭遇,能做到這樣,已是她的全力以赴。

煙灰缸蓄滿煙灰,他把最後一根摁滅。

孟惟悉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日子照常過,兩人都不刻意提及這一晚的事。沈沁依然忙碌於繡莊,趕製那對金婚伉儷的中式禮服。黎枝又介紹了兩位國外友人給她,他們熱愛中國文化,希望留下傳統旗袍留作紀念。

沈沁忙得腳不沾地,孟惟悉倒時常過來陪她。

她趕繡活,他就在一旁的藤椅上翹著二郎腿閉目養神。

那對龍鳳和鳴終於繡好,沈沁揉了揉發酸的脖頸,抬起頭,看著藤椅裡的丈夫會心一笑。

沒過幾日,白姝麗急急忙忙回了一趟C市。

她老家那邊傳來消息,白誌剛酗酒,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命根子受傷嚴重,做完手術估計都恢複不到完全正常。手術費貴,白誌剛自身沒存款,白家幾個兄弟姊妹都不願掏錢。

最後口徑一致,簽了放棄手術同意書。

這事兒傳到沈父耳裡,老沈不屑一顧,早看白家這個大舅子不順眼了。為此,還和白姝麗吵了一架,意思是讓她少招惹老家那些好吃懶做的親戚。

沈沁聽說這事後,心裡已隱隱有了預感。

她試探孟惟悉的口風,斟酌半天,小心翼翼開口:“那個人他……”

不料孟惟悉就這麼承認,“我沒要他的命都算仁慈。”

沈沁怔然。

最先湧上心頭的不是感動,而是擔憂。擔心孟惟悉會為了這個人渣做傻事。

孟惟悉一眼看穿她的心,牽起她的手,笑著說:“老公有數。”

他不願多談這件事,時過境遷,過去便過去,不必再去揭沈沁的瘡疤。無論是憤恨、同情、打抱不平,都是對她的二次傷害。

孟惟悉隻講行動。

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沈沁一次遲來的撐腰。

沈沁對視他的眼眸,如墜深海,被溫柔席卷包裹,是無儘的安全感。

半晌,孟惟悉的指腹輕輕蹭她的眼,低聲說:“乖,沁沁不哭。”

這一晚,沈沁跟他聊了許多話。

說她逝去的母親,說她的學校生活,說她為什麼學的西語卻偏偏改行開了繡莊。初二之後,她的性情大變,更不愛說話,不主動交朋友,甚至有男生主動示好追求,她都如避洪水猛獸。

她看了一年心理醫生,這才勇於交際,回歸相對正常的生活狀態。

沈沁窩在孟惟悉懷裡,喃喃道:“我第一次見你,覺得你順眼。”

孟惟悉笑,“所以你就決定嫁了?”

沈沁坦誠,“嗯,反正是要結婚的,挑個順眼的就無所謂了。”

孟惟悉捂著心臟,佯裝痛苦,“啊,老公好受傷啊。”

沈沁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愧疚道:“對不起啊孟孟,以後我一定加倍補償。要不,要不你就把剛才我說的給忘記吧,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孟惟悉安靜了會,主動提及,“是不是一直介意我之前的女朋友?”

沈沁愣了愣,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

坦誠相見最易交心,她亦誠實,“是。外麵傳,你愛她愛了幾十年,一直沒有放下過。”

“哪有幾十年,把我說成糟老頭子一樣。”孟惟悉不滿道:“誰放的流言,我要給他寄律師函。”

沈沁微微一笑,低下頭。

孟惟悉說:“我是愛過,但也隻是過去時了。人家的二寶都能打醬油了,再提這些,就是打擾人家生活了,多不體麵識趣兒是不是。”

沈沁點點頭,夠了。

有他這一句話,就夠了。

孟惟悉把她摟緊,下巴上的胡茬刮她的臉,真心實意說:“沁沁,我比想象中更愛你。”

沈沁被直白的情話撩紅了臉,不說話,隻抿唇偷樂。

孟惟悉低下頭,調侃問:“剛才誰說,以後要加倍補償我?沁沁是個小騙子,你的承諾可不作數,我上了你太多回當了。我不管,我不要你的以後,我就要你的現在。”

他的手開始為非作歹,眼神也變得浪蕩放縱。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沈沁與他抱在一起,如山水親密。親吻像雨後釀出的花香,沈沁輕輕閉上眼――

她看見彩虹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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