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地下會館之內, 無數在白天西裝革履, 道貌岸然的紳士和女士們滿臉狂熱地聚集在這座會館最寬敞的大廳之中,口中高呼著:“萬歲!薩麥爾!”
他們的臉上都戴著一個神秘的麵具, 麵具並不大,隻堪堪遮住上半張臉。
但即使戴著麵具,他們隱在麵具之下的瘋狂而亢奮的眼神也讓人見之膽寒。
他們緊緊地盯著大廳正中央的巨大祭壇, 連原本的矜持和禮儀都拋諸腦後,隻是不停地發出尖叫聲, 仿佛在期待著什麼的來臨。
祭壇之上,一個被捆在十字架上的少年麵露驚恐。
他金色的頭發已經在不斷的掙紮中變得淩亂, 這個原本開朗俊美的少年在眾叛親離之下已經逐漸喪失了希望。
他的嘴上也被綁了一條白色的絲布, 堵住了他所有的哀求和詛咒。
“唔!唔唔唔!”少年湛藍的眼睛裡漸漸染上了仇恨, 他看著台下無數的所謂名流們,眼神陰沉而狠厲。
他將每一張臉孔都牢記於心。
總有一天, 他會讓他們每一個人都付出該有的代價!
身穿黑袍,滿臉虛假的慈祥的中年女人站在台上,向眾人示意:“安靜!各位!今天,將會是我們的主人——萬能的神明薩麥爾誕生的日子,希望你們都已經做好了迎接主人的準備!神聖的薩麥爾!不朽的薩麥爾!讓我們歡呼吧!信徒們!”
說罷,中年女人點燃了手中的火把,將火把高高舉起。
轟——火焰將十字架徹底點燃, 本來還在掙紮的少年停止了動作, 他緊緊地咬著嘴唇, 不肯發出一聲慘叫。
他的每一寸皮膚都被火焰舔舐, 痛苦一直延續到了他的神經末梢。
他感受著身體上的疼痛,湛藍的眼珠逐漸染上了無比駭人的嗜殺之色。
轟——
啊啊啊!!!
火焰越過祭壇的邊緣,將離得最近的幾個信徒也燒成了火人,尖叫聲響徹整間會館。
不過瞬息之間,整座會館都化為了一片火海。
這地獄的火焰承載著所有的怒火和仇恨,永遠不會停歇。】
——選自《噩夢》
*
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了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響。
周宇翻開從圖書館借閱的書籍,指尖在粗糙的紙麵上滑動,尋找著他想要的內容。
很快,一幅地獄魔神的畫像便映入眼簾。
漆黑一片的背景正中央,一個渾身燃燒著火焰的魔鬼被綁在木架上麵,哀嚎嘶鳴。
一對被火焰點燃的翅膀在魔鬼身後展開,原本潔白的羽毛四散,且都漸漸染上了漆黑的火焰,帶著一種分外殘忍的美感。
圖畫的下方寫著這個魔□□諱——憤怒與複仇之魔神薩麥爾。
傳說中背叛了萬物之主光明神的墮天使,地獄之主——薩麥爾。
周宇仔細看了看這幅圖畫,然後就開始在備用的本子上描繪這個魔神的樣子。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綿綿不絕,不知過了多久,周宇才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
魔神黑色卷曲的長發占據了畫麵的大部分麵積,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周宇描繪不出魔神的麵容,便如同傳說中一樣,將他的麵容覆蓋上一層陰影和火焰,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睛閃著陰沉的光。
這個傳說中統領了世間所有恐懼的魔神手拿一把巨大的鐮刀,渾身籠罩在一件黑色的袍子之下,陰影覆蓋了畫麵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區域。
周宇看著紙上的魔神,綠寶石一般漂亮的眼睛正好對上了魔神那雙格外陰森瘮人的眼睛。
如果有顏料就好了,周宇苦惱地皺了皺眉。
那樣,他就可以為這個魔神的眼睛塗上他最喜歡的湛藍色。
就像莫瑞斯一樣……
周宇將這幅畫從本子上撕下,看著這個散發著令人不舒服的氣息的神明畫像,眼神閃了閃。
他的腦袋或許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居然覺得這個魔神與莫瑞斯很相像。
怎麼可能?
如果說薩麥爾象征著這世上一切的罪惡,是所有罪業的歸宿,那麼莫瑞斯就是那種天生適合為光明神捧酒的天使,他的心靈永遠純粹得好像一個天使,有時候甚至讓他自慚形穢,愧疚自己的卑劣。
周宇走出房間,發現那個便宜父親尤金依然在睡覺,便走到隔壁主臥室,將手中的神明畫像塞到了床頭櫃裡。
做完這一切,周宇看著依然沒什麼異樣的房間,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格外詭異的笑容。
晚安,好夢,我的父親——尤金。
黑發的少年麵無表情地走出了這個空間很大卻無比雜亂的主臥室。
良久,一團無形的黑漆漆的煙霧從床頭櫃之中散出,悄無聲息地籠罩在了睡在客廳裡的男人身上。
男人粗重的呼吸聲一滯,隨後又變得均勻了起來,隻是眉宇之間多了一些肉眼不可見的不詳黑霧。
*
天空像是被火燒一樣,血紅一片。
周宇抬頭望了望天空,麵無表情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堅硬的鞋底與異常平整的柏油地麵相觸,發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他在做夢,他很清楚。
在這個夢境裡,沒有一個人,隻有他自己。
其實他很少做夢,這是他兩星期來第一次做夢,還是個如此詭異的夢。
天空被染紅,鎮子上所有的房子都染上了時間的痕跡,破舊不堪。
隻有一條貫穿整個鎮子的柏油大道格外筆直,像是有誰特意鋪就的一樣。
夢裡的時間流速是很奇怪的,他走在這條奇特的大道上,漫無目的地觀察著四周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