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棟小洋房靜靜佇立在深沉的雨夜裡, 莫名有幾分陰森的意味,隻有一樓的窗口裡泄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燈光。
在廚具齊全的廚房裡, 周宇正套著一件圍裙做飯。
畢竟今晚那出去吃大餐的一家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他隻能自己安排自己的晚餐了。
因為剛淋過雨,周宇沒什麼胃口, 再加上廚藝不佳,就隻簡單地下了一袋方便麵。
把水倒入鍋裡, 在智能廚衛的輔助下, 水很快就開了, 接著放入方便麵和調料包, 一碗麵就做好了。
雖然毫無營養, 但卻能飽腹。
啪——
櫥櫃邊的聲音吸引了周宇的注意,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去, 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銀白色的立式櫥櫃安然無恙地站在廚房的另一端, 毫無異樣。
眉頭微皺, 周宇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 又懷疑隻是自己多疑了。
就好像他今天老是會產生一種被窺伺的感覺,可明明附近並沒有人。
但無論如何,疲累了一天的他還是決定趕緊把麵盛出來,吃完飯就去休息,不再想這些莫須有的東西了。
可一回頭, 周宇本來半斂著的眸子睜大了些, 瞳孔緊縮。
隻見散發著香氣的鍋內, 一個圓潤可愛的荷包蛋突兀地躺在白得近乎透明的麵條上, 在赤紅色湯汁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誘人。
可即使再誘人,也無法掩蓋這個荷包蛋是突然出現在鍋裡的事實。
周宇清楚地記得,他剛才隻放了麵和調料,多餘的什麼都沒放。
麵對這樣荒謬的場景,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輕輕關了火。
是幻覺,是幻覺,這一切都是幻覺,隻是因為他該吃藥了而已。
再次睜開眼睛,看著那個依然躺在鍋裡的荷包蛋,周宇麵無表情地將它倒進了垃圾桶。
他討厭幻覺。
身形模糊的鬼影見到周宇的舉動後,眼神黯淡了一下。
他依然安靜地站在周宇身邊,隻是放在身側的慘白手掌卻緩緩握緊了。
為什麼不喜歡?
為什麼哥哥還是像以前一樣討厭我的幫助呢?
為什麼,我已經變了那麼多,哥哥卻還是絲毫沒有變呢?
雙手環抱著麵前黑發黑眸的少年,鬼影身上的血色愈發殷紅,眼中閃過了一抹濃重的占有欲。
哥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察覺到我的存在,才會接受我呢?
室內溫度突然下降了,空氣裡彌漫著不知何處透出的陰寒氣息。
周宇身上隻套著一件簡單的衛衣,立刻就被凍得身體一僵。
房屋管理係統出問題了嗎?
周宇拿起沙發上的房屋管理係統的操作麵板,試探性地操作了幾下,把溫度調高了幾度。
他之前在精神病院的學習資料上看到過這個係統的操作方法,因此能很輕鬆地上手。
他已經在精神病院呆的太久了,久到與世界脫節,隻能從書本裡一窺外界的發展。
在他十幾歲的時候,這樣的操作係統還是富人的專屬,卻沒想到在短短六年間,就已經普及到了這個偏僻的海濱小鎮了。
把麵盛出來,周宇坐在沙發上打開了投影電視。
“…據宗教保護協會所說,萬能教將會在未來一年內開展互助活動…期待他們的到來!萬能神保佑!”投影上,滿臉狂熱的女記者向鏡頭展示出了胸口刻著的奇異符號。
周宇表情淡漠地隨意打開了一個節目,並沒有認真看的意思。
他隻是單純地討厭吃飯時太過安靜罷了。
可看著投影上那個女記者臉上熱切到詭異的笑容,和胸口處那個熟悉的符號,他愣住了,手中的餐具掉落在地。
【血腥味在鼻尖縈繞。
金發碧眼的少年死不瞑目地看著他。
而在房間裡那麵染滿鮮血的牆壁上,一個用鮮血寫就的奇異符號散發著詭異的光暈。
下一刻,手持槍械的警察們破門而入,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太陽穴。】
撿起地上的刀叉,周宇沉默了片刻後就關掉電視,倒掉了剩下的食物。
即使真相再明顯又如何呢?
那些負責審判的人依然會把罪名放在他們想要懲罰的人身上,而非依據所謂的真相。
證據可以被捏造,真相永遠不為人知。
就如同曾經,在一場早有定論的審判中,他以謀殺罪被判入獄。
把碗碟交給家務機器人,周宇揉了揉開始抽痛的眉心,步伐艱難地上了樓。
他該吃藥了。
因為沒有按時吃藥,他能感覺到自己腦袋裡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繃緊,眼前也開始不斷出現重影的畫麵。
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畫麵又紛至遝來。
冰涼的囚室,母親瑪希厭惡的眼神,法官們冷淡的審判。
然後是醫院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他被捆縛著四肢,無助地掙紮著,嘶啞地向親人求救,卻隻是徒勞罷了。
下一幅畫麵,一張潔白的病情診斷書上,有一行紅色加粗的字:患者已確診為埃裡克妄想症,建議封閉式治療。
砰!!!
周宇的意識在大量記憶的傾軋中徹底陷入混亂。
他甚至無法再控製身體,身體一歪,摔在樓梯上,就那麼昏迷了過去。
黑發黑眸的少年摔倒在樓梯上,臉頰變得毫無血色。
一道陰森的鬼影抱起失去意識的少年,在心疼地親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後,眼眸微亮。
看著懷中緊閉著眸子,睡顏恬靜的少年,鬼影迷戀地收緊了懷抱。
他喜歡哥哥現在脆弱無助的樣子。
因為隻有這樣,這個一向驕傲到近乎傲慢的少年才能被他抱在懷中,安靜而又美麗。
是不是隻有在哥哥最無助的時候,他才會被接受呢?
是啊,隻有在哥哥最無助的時候,他才會顯得很重要吧!
若有所思的鬼影很快就將少年送回了房間休息。
看著躺在床上,表情安詳的少年,鬼影的眼睛越來越亮,露出了一抹略帶孩子氣的笑容。
他知道,哥哥會接受他的。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在身處無人可求助的絕境時,他就會是哥哥唯一的依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