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太陽褪去熾意,光直直打進教室。
冬稚坐在三組四排。周邊幾乎都空了,隻她一個,低頭自顧自忙著手裡活計。
上上節課間編的是星星。
上個課間編玫瑰花兒。
這會在編小馬,四根還是五根彩色塑料管,摁在桌麵上,左右上下來回,就仿佛編畫片兒。
“那誰……冬稚!集合了,快點!”
體育委員來檢查漏網之魚。
座上的人聞聲抬頭。剛打了會兒球的體育委員不期然怔了怔,回過神忙抬手擦不存在的薄汗借此掩飾失態,皺眉露出不耐,催促:“快點,就差你了!”
剛才一瞬,她看過去還真有幾分安嫻雅靜,睫毛都卷著尖托起光來。隻是待抬起頭再看,唇角是嬌,鼻尖是俏,眉眼哪哪都帶點說不出的意思。
“好。”冬稚輕應,收起東西慢條斯理站起來。
體育委員不等她,扔下一句“快點的”,風一樣就跑了。
冬稚她們小組分到清掃操場的值日工作,她帶了清掃工具去,放到一旁再去集合。照慣例先跑三圈,再做兩遍大課間必做的廣播體操,等老師一拍手就解散自由活動。
女生們要不挎著手在操場漫步,要不坐在草坪上閒話。男生熱火朝天打著籃球,在球場上揮灑臭汗。
嘴饞的學生去後門,敲敲掉鐵皮的黃色大門,外頭小販敲兩下回應。把錢從縫隙塞出去,那邊收了,零食就會從門底下更大的縫隙裡塞進來。
而三組的人,為不耽誤放學後的時間,爭分奪秒開始勞動。
靠近鐵絲網大門的地方歸冬稚打掃。
一手掃帚,一手鐵畚箕,掃完一塊地有條不紊換下一塊,她掃得細致,挪動也慢,紮起的長頭發垂下來,順著脖頸掛在右邊胸口前。
冬稚的手袖擼高到肘處,左手細白的腕上綁了一根紅色的編織手鏈。
“——哎,冬稚!你手上戴的是什麼啊?”
13班的人就在這附近活動,聚著聊天的幾個人注意到她的手。
打掃動作停頓,彎腰的冬稚抬眼看過去,她們直勾勾盯著她,視線盤亙在她腕上不放。
“沒什麼。”
她悶頭清掃地麵。
她們在說什麼冬稚沒注意聽,她是不管那些的,隻想早點掃完。
太陽沉下來了,一會兒要起風,垃圾不早點倒乾淨容易被風吹跑。
“梨潔——”
那邊響起一嗓女聲,冬稚一頓。
佯若無事,連這片刻滯愣也沒有過一般,眼睛專注於腳下的地麵。
還是先前問她話的女生們,揚聲叫來另外的人。
“梨潔這邊!過來一會兒!過來過來——”
和13班同一節體育課的,還有2班。
高二全級20個班,文理各一個重點班,分彆是1班、2班,同在高二教學樓一層。此刻這個操場上會喘氣兒的高二生,不是13班的人,就是2班的文科重點生們。
冬稚掃地的動作有所加快。不遠處說話的女生們在聊什麼,她完全沒有想要知道的欲望。
直至話頭指向她。
“你手上的編織手鏈可以給我們看一下嗎?”
話朝著她問,連主語都省略。在一群人齊齊聚來的目光下,冬稚不問也知道,提問的對象是自己。
掃帚掃過鞋麵,原本就不白淨的鞋又蒙上一層灰。
冬稚站直身,13班問她話的幾個女生和2班的幾個女生都在看她。
趙梨潔就在其中,漂亮的大眼睛裡帶一點好奇,嘴邊習慣性的笑意像是在向她示好,親和力與生俱來。
但和眼神裡遮掩不住的探究味道相比,這份示好淡薄到幾乎可以忽略。
“你手上戴的那個手鏈和梨潔戴的好像哦,是不是一樣的啊?”
同班女生輕輕執起趙梨潔的手,眼盯住冬稚,似乎想在她臉上找到些許期待的神情。
“你看,梨潔手上也有一條,和你那個是不是一樣?”
冬稚不說話。
“你這個什麼時候買的?”女生問趙梨潔,“我看你戴好幾天了。”
眼神從冬稚身上移開,但在那之前,同樣在冬稚手腕上停留很久,趙梨潔微微一笑,說:“前幾天放學的時候買的。”
視線又轉回冬稚手上。
“你是什麼時候買的?”像是一定要問出個究竟,同班女生又看向冬稚,追問不休。
仍舊不答,冬稚默然看她們,沒言語,拿起掃帚和畚箕轉身走向彆處。
“喂……”
女生等來這個回應,憤憤啐了一口,“切,學人精!”
倒是趙梨潔拍她的手:“好了。買到一樣的東西不是很正常。”
“可她就是學你啊!你都戴好幾天了,她偏要跟你戴一樣的東西,這麼愛學彆人,看著就討厭!”
趙梨潔不得不岔開話題。
三兩句後,終於說起彆的,不再圍繞著手鏈進行。
“對了梨潔,這周日下午和我們一起去唱K吧!”女生突然邀請。
“唱K?”
“對,不止我們,七班還有五班六班都有人去,都是你認識的!”
趙梨潔麵露為難笑意:“可能不太方便,我周日和彆人約好了,一起去圖書館。”
每周隻有周日下午才能休息,這是學生們不多的娛樂時間。
13班幾個女生一臉可惜。
其中一個忽然眼亮:“梨潔你和誰去圖書館啊?是不是和陳就?!”
和陳就有關的話頭一帶起來就收不住。
“是陳就嗎?”
“肯定是,不然還有誰能約到梨潔!”
“你們倆就在隔壁班,天天說話還不夠啊,禮拜日難得休息半天都要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