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稚她媽媽是個下人。
這聽起來帶著幾分和時代脫節的魔幻色彩之言, 被當成一樁新奇的八卦就此傳開。
情緒會傳染, 惡意更不例外。
許多人在成為其中一份子時, 並不覺得自己對彆人造成了什麼影響。
隻是聊一聊。每個八卦者都這樣想著, “冬稚”這個名字, 在他們舌尖油鍋之上來回翻滾, 被他們不停咀嚼。
經過校園走道, 聚集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一看見她, 目光登時就變。
“你看,她來了。”
“難怪她連班級聚會都不參加, 我聽說要錢的她都不去……”
“她怎麼還能學小提琴啊?我的天, 瘋了吧,她媽給人打雜能掙夠她學琴的錢嘛?”
“哎你們跟她說過話沒?”
“誰跟她說話啊,又不熟。她從來不主動跟彆人說話,不知道在高傲什麼……”
仿佛沒聽到一半, 平靜走過去,事情發酵後好幾天, 冬稚沒有表態過一句。
走到高二教學樓, 剛要上樓,陳就從教室出來, 一班就在樓梯旁不遠。
“冬稚。”
冬稚頓了一下,朝他走過去。
“我剛要去找你。”他說。
“找我?”
“嗯。”陳就應著, 領她到旁邊更亮堂的地方說話。
一樓有其他學生在, 來往上下樓梯的學生, 不少都朝他們看來。
陳就對那些目光感到不悅, 被盯得煩,扭頭隨意一瞥,被捕捉到的陌生同學立刻轉開頭。他緊抿嘴唇,彰顯出幾分不爽。
“你找我什麼事啊?”冬稚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
陳就說:“這個。”他從口袋掏出一個包裝完好的飯團,“剛剛去便利店買水,給你帶了一個飯團。”
“乾嘛給我帶這個……”
“離放學還早,怕你餓,墊墊肚子。”
冬稚失笑,“我不餓。”
陳就不言語。
她還是收下了,“……嗯,我等會吃。”
對他們感興趣的人仍然有,冬稚隻當沒看到,陳就便也學著她,儘量無視。
“有什麼不開心的跟我說。”他道。
冬稚說好。
“誰欺負你也告訴我。”
她看他一眼,淡笑,“好。”
上課時間快到,冬稚沒有久留,把飯團放進外套口袋,“那我回教室了。”
“好。”
冬稚往樓梯走。
陳就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他動了動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以前她為了避嫌,在學校儘可能地躲著他,現在,她終於肯正大光明和他說話。一邊為這樣讓她陷入輿論的現狀難受,另一邊,私心裡卻又有那麼一丁點情緒,見不得光。
終於不用“避嫌”,不用“躲著”。
這種卑劣的慶幸,讓他有有些痛苦和煎熬。
……
口袋裡裝著大個頭的飯團,一進教室,本來就不對付的幾個女生,一看她就開始竊竊私語。
“冬稚!”苗菁朝她招手。
冬稚回到位置上。
苗菁瞪那些人一眼,哼道:“彆理她們,一天天閒的沒事乾,書就不會讀,就知道嚼舌根子,死八婆!”
“我沒理。”冬稚說,“你也彆氣,沒必要。”
苗菁瞥她一眼,歎氣:“你倒是真想得開。”
誰不是嚇了一跳呢。
都說冬稚和陳就好像很熟,早就認識,原來是這麼個熟法。
冬稚她媽在陳就家如何忙活、如何卑微、對著陳就的媽媽怎麼賣好賣笑,從未明的源頭傳開,被描述地繪聲繪色。
苗菁剛聽說時小心翼翼,想問又不敢問。
還是周一,消息傳開的當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前的課間,冬稚主動解惑,親口說給他們倆聽:“我媽是在陳就家乾活,打掃衛生、做飯、什麼都做,很多年了。所以我從小就和陳就認識。”
苗菁當時微微張嘴,“啊……”除了音節,突然之間不知道怎麼說。
倒是溫岑,沒有異狀,反而挑眉吐槽:“你們這麼熟,他成績那麼好怎麼不教你讀書?你練習冊好歹少錯一點,我抄得也舒服……”
冬稚臉一赧,旁的顧不上,抓起課本打溫岑。他笑著往後一躲,沒打著。
苗菁“噗嗤”一聲也樂了,原本有點尷尬的局麵,一下子恢複如常。
三個人打打鬨鬨,什麼都沒變。
眼看著這都幾天了……苗菁替冬稚發愁。
“哎,你筆記做了沒,借我。”趴在桌上補眠的溫岑見冬稚回來,伸個懶腰,立刻管她伸手。
苗菁瞪他:“乾什麼,冬稚煩著呢!”
“煩嗎?”溫岑兩眼迷茫,看看她再看看冬稚,“我看不啊。你煩什麼?”
“你這人!”苗菁生氣,“那個事……”她壓低聲音,“就那個事啊,她們還在說冬稚!”
“她們不是一直都在說?”溫岑覺得奇怪,“說唄,又不會掉塊肉。”
“可這樣對她名聲不好,誰聽了那些不會離她遠遠的啊……”
“沒聽那些話之前,他們也沒離得很近不是。”溫岑無所謂道,扭頭催冬稚,“筆記筆記,快。我跟你說你彆分神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記筆記要緊,你不記我抄誰的去。”
“你……!”苗菁聽他說這沒心沒肺的混賬話,氣得卷起練習冊狠狠打了他一下。
“嘶——你打人真疼!”
“你該!”
“大姐,你彆這麼蠻橫好不好……”
冬稚看他們鬨,禁不住笑了,找出筆記本遞給溫岑,莫名的,心情晴朗了許多。
……
“冬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