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鶯鶯被迫逃宮的第二天,被沉雪帶到了一個破舊的小木屋中。
木屋裡應有儘有,他們到時屋內還守著幾名黑衣人,一見到沉雪就齊聲喊了‘尊主’,為首的魁梧男人憤憤道:“北域的太子正四處追殺咱們赤風樓的兄弟,尊主,剛剛護法傳來消息,咱們赤風樓被朝廷的人燒了!”
“哦?”沉雪聽後波瀾不驚,甚至還有心情側眸看一眼鶯鶯,好似早就料到了欽容的手段。
“外麵還傳來什麼消息?”沉雪平靜問道。
魁梧男人神情微僵,他將手往後藏了藏,“護法還說……有神秘人賞千兩黃金買尊主您的人頭,若是赤風樓的人先下手,還可免除一死。”
哪有什麼神秘人,魁梧男人話中的漏洞太多,就連鶯鶯都聽出來他口中的神秘人指的是欽容。
沉雪自然也知魁梧男人話中的蹊蹺,他點頭嗤笑:“好手段啊,這北域太子是要你們反我。”
不止是反他,欽容這籌碼一出隻會讓赤風樓大亂,根本就不需要朝廷出手赤風樓就會先毀於內鬥。
要知道,赤風樓中都是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沉雪能成為他們的尊主全靠武力鎮壓,就算他本事再大,也無法讓所有樓人都效忠於他,更何況他掌管的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目前可有人反?”
男人頓了下回:“並未。”
沉雪笑意淺淡,摩擦著腰間的劍柄道:“那看來,本尊這尊主當得還算可以。”
鶯鶯悄悄往一側挪了挪,她距離沉雪最近,很明顯察覺到這男人的情緒遠不如語氣那般淡定。
鶯鶯該屬最不會察言觀色的那類人了,如今就連她都察覺出沉雪的不對勁兒,幾名赤風樓人更是如此。
魁梧男人站的最為靠前,他與身側的男人對視一眼暗暗將手背到了身後,眾人一時誰也沒說話,還是沉雪先開口道:“都進去吧,本尊奔波了幾日也乏了。”
他才剛往前邁了一步,魁梧男人忽然從身後抽出兵器朝沉雪攻去,緊跟著他身側的人也追了上去。
鶯鶯早早就看出異樣,她站著原地未動等的就是他們的內亂,想也不想就要溜走,然而不等鶯鶯跑兩步就被飛過來的男人擋住去路。男人撞在地上吐了一大灘血,不可置信看著前方,‘你’了半天都沒說出句完整的話,就瞪著眼睛暈死過去。
眼前這人正是剛才的魁梧男人,就隻是這眨眼的片刻,就連另一名黑衣男人也被其他樓人降服。
“重來一次,依舊沒什麼長進。”沉雪右手執著劍麵容不明,低低這麼呢喃了句。
鶯鶯沒想到沉雪出手會這麼快,僵在原地沒敢再跑。
沉雪的劍還沒收回,粘稠的血液順著劍身滴落在地上,浸染了一小塊泥土。鶯鶯前世也不是沒殺過人,她自己殺人時沒什麼感覺,如今見沉雪殺人卻嚇得腿軟。
手腕微動,鶯鶯看到沉雪抬眸看向了她,他用劍尖指著她問:“你要去哪兒?”
鶯鶯逃跑被抓了現行,她盯著那染血的劍尖縮了縮脖子,極為惜命的服軟:“我……沒想去哪兒啊,我想去幫你搬救兵來著。”
沉雪信她就有鬼了,他擦了擦劍收回劍鞘,也沒同鶯鶯計較:“還不快滾回來。”
等到鶯鶯靠近,他警告了句:“下次再跑本尊打斷你的腿。”
“……”
沉雪雖然抓了她,但並未傷害她的意思。鶯鶯被關入小木屋後無所事事,於是就有了思考的時間。
這小木屋中東西實在太全了,要吃的有新鮮食物,要穿的還有各類衣服選擇,鶯鶯在這裡住了一日後,不得不懷疑沉雪是早有預謀。
這人到底是為什麼抓她?為什麼看起來為這計劃他好似準備了很久,那之前他同她在石牢中的所言又有幾分真假?
鶯鶯這麼想著也就真問出來了,當時沉雪正坐在桌邊寫信,聽到鶯鶯的問題挑了挑眉,“為什麼抓你?”
“你覺得還能為什麼,自然是為了你的太子哥哥。”
“為了我三哥哥?”鶯鶯不解,前世她荒唐看過不少亂七八糟的書,並不認為他們二人之間有仇的鶯鶯,看著沉雪的目光有些變了。
沉雪壓根就沒想同她說實話,他將寫好的信紙吹了吹,準備往信封中塞。
鶯鶯這幾天被迫‘逃命’吃不好睡不好,她從早上開始就覺得不太舒服,這會兒想事情時揉了揉鼻子,沒想到一揉感覺手背上黏糊糊的,低頭就發現自己流了鼻血。
“快給我帕子……”鶯鶯懵了,慌慌張張開始止鼻血。
沉雪根本就不搭理她,直到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抬頭朝鶯鶯看去。見鶯鶯糊了滿臉的血可憐巴巴,他好心丟給她一塊帕子止血,末了見鶯鶯笨手笨腳蹭了一身,索性上前點了她幾處穴位。
“觀察了你許久,本尊是真不知那欽容太子看上了你什麼。”
今日的沉雪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他蹲在鶯鶯麵前托腮望著她,伸出兩指抬起鶯鶯的下巴。細細端詳片刻,他似自言自語道:“你怎麼就能讓他那般瘋狂呢。”
鶯鶯覺得沉雪不太正常,伸手去推他的手,結果在他手背蹭上了幾滴血。
沉雪麵色一變似要發怒,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恢複了平靜。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信,他捏著鶯鶯染血的手在信紙上按了兩下,接著他返回桌前又添了幾筆,吹乾墨跡後封了信封。
“這次算便宜你了。”執筆在信封上寫了幾個字,沉雪悠悠道。要不是鶯鶯這鼻血流的及時,他不介意在她身上割道傷口。
鶯鶯剛剛隱約在信紙上看到欽容的名字,她鼻血止住後問:“你這是寫給誰的信?”
“自然是寫給你的太子哥哥。”
沉雪站起身準備出去,彎著唇角心情很好道:“相信很快你就能和你的太子哥哥見麵了。”
這封信的確是沉雪寫給欽容的,裡麵標明了他們所在的位置,還特意注明了信紙上的血跡來自於鶯鶯。沉雪熟知欽容最癲狂的模樣,所以他很期待欽容看到這封信時會是何種狀態。
.
沉雪終是沒想到,自己走的穩穩當當的棋局,竟因鶯鶯的那兩滴鼻血毀去大半。
本以為那兩滴血會讓欽容心神大亂乖乖獨自前來,但他沒想到欽容敢不顧鶯鶯的安全帶人過來,到底是他不在意她?還是欽容料定了他不會動顧鶯鶯?
“保護尊主!”
“阿達護送尊主撤離,我等攔住他們!”
變故就是在沉雪外出歸來之後,大概一個時辰左右,木屋中燭火忽閃,緊接著就湧出來大批暗衛。
“三哥哥!”鶯鶯一眼就看出這些是欽容的人,她往外一看,剛好看到欽容領著人包圍了木屋。
不等鶯鶯往門外跑,沉雪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刀劍無眼,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在這種時候沉雪都沒忘了她,硬是架著她衝出了木屋。
可能是情況過於緊急,這次沉雪並未來得及打暈鶯鶯。鶯鶯想掙紮但被沉雪的劍抵住了脖子,他們一行人衝出木屋,原本護在沉雪身邊的大概六七人,等行至一半隻剩了一個,最後還為了護沉雪衝向了暗衛。
“尊主……快走。”鶯鶯聽到那人嘶吼著留下這麼一句。
她腳上有鎖鏈行動不變,所以沉雪索性將她打橫抱起。鶯鶯眼睜睜看著那人被暗衛幾劍穿身,臨死前還不忘大張著手臂阻攔暗衛,而沉雪從頭到尾一聲未吭,他甚至都不曾回頭看那人一眼,冷漠決絕的態度讓鶯鶯從心底裡發寒。
“怕了?”等入了山林,沉雪甩開暗衛的追擊,才把鶯鶯丟在地上。
鶯鶯吃痛往後縮了縮,她沒站起來反而還抱膝往樹上靠了靠,小臉微微發白,她眼眶微紅看著沉雪控訴:“你比我還不是人!”
想起剛才那一幕,鶯鶯就好似看到前世曉黛護她逃宮的場景,看著沉雪她就能想象出自己當時冷漠無情的樣子,這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見鶯鶯臉色不好似受了驚嚇,沉雪居高臨下嘲諷道;“現在才知道怕我,娘娘不覺得太晚了嗎?”
鶯鶯不是怕他,是憶起了前世的自己。她是問自己也是在問沉雪:“那個人是為你而死的,你當真不會後悔嗎?”
至少鶯鶯是後悔了,不管前世還是今世她都悔了,隻不過前世她尚不知人之感情複雜,總會把想念曉黛的心痛當成生病。
沉雪默了瞬,忽然答道:“他叫阿達。”
“剛剛護我而死的人叫阿達,趕馬車引走你哥哥的人叫石順,他們都是我最忠心的屬下。”
“既然你也知他們忠心,為何要如此對他們?”這就是鶯鶯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也是鶯鶯覺得他比自己更不像人的地方。
沉雪嗤了聲也靠樹坐下,“不然呢?你想讓我怎麼對待他們?”
“難道要我不拋棄他們堅持同他們同生共死?我要是陪他們死了,那才是讓他們白死。”
“怎麼就白死了!當初你若是不抓我他們又怎麼會死?!”那群人隻是沉雪養的殺手,說起來鶯鶯都沒同他們說過幾句話,她疼的是他們的命,隻有失去過和切身體會過痛苦的人,才知人命的寶貴。
沉雪沒再理會鶯鶯,他也受傷了,為了把鶯鶯帶出來,他手臂和後背都受了傷。若不是那群暗衛怕傷到鶯鶯,恐怕他都不能活著走出那間木屋。
簡單為自己包紮了一下,沉雪就閉著眼休息。如今他還挾持著鶯鶯,欽容不會輕易放過他,所以他現在最需要保持體力,還要有著足夠的清醒。
已經入夜,山林中不時傳來動物的叫聲。鶯鶯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她見沉雪不說話就自言自語:“直到此刻,我都不知你為何抓著我不放。”
“沉雪,你還數得清這一路上有多少人為了護你而喪命嗎?”
鶯鶯本沒指望沉雪會理她,但沉雪確確實實回複她了,他說:“記不清了。”
臉上的銀質麵具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沉雪睜開眼睛看著對麵的鶯鶯,忽然問她:“你覺得他們很無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