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看了眼碗中的配料,吩咐著曉黛:“再去拿些玫瑰花醬,各種水果也再端來些。”
這天熱的太過毒辣,鶯鶯閒著無事是特意為欽容研究的消暑吃食,等曉黛回來她也給她弄了一碗,曉黛吃過後也直誇好吃。
“你們吃完這碗就不可以再吃了哦。”
兩個孩子太小,鶯鶯不敢讓他們多食。
顧淩本來吃的狼吞虎咽,一聽這話頓時變斯文了,他還趁周敏渡不備舀了人家碗裡的一勺子冰,周敏渡輕哼一聲懶得同他計較,高冷的可以。
“小姑姑怎麼不吃?”
湖亭偶爾有涼風吹入,亭內一共四個人,三個都在捧著瓷碗吃冰,就隻有鶯鶯拖著下巴眼睛眨啊眨的,明明羨慕的不行,卻就是一口不碰。
此話一出,三個人同時望向了鶯鶯,曉黛抿唇擔憂望了鶯鶯一眼,鶯鶯對著兩個孩子彎唇一笑,故意裝成委屈可憐的模樣,“小姑姑是脆弱的小仙女呢,吃了涼東西會生病的。”
周敏渡看著她沒有說話,就隻有顧淩吐了吐舌頭拆鶯鶯的台,“定是皇姑父不準你吃!”
“小姑姑你是不是又惹皇姑父生氣了。”
“才沒有。”
鶯鶯用手掩唇擋住幾聲輕咳,歎息著:“果然還是養個姑娘好,男孩子就知道調皮搗蛋,都不懂關心姑姑。”
歪了歪頭,鶯鶯讀懂周敏渡眸中的關心,見這孩子當真了,就放輕語氣溫柔道:“還是阿言好。”
顧淩不服氣扯了扯周敏渡的袖子,“小姑姑說你像女孩子呢。”
周敏渡掃了眼他精致到雌雄莫辯的麵容,慢吞吞回擊:“也不知是誰,被錯認成了姑娘。”
“……”
有孩子的地方就是熱鬨,鶯鶯趁著他們沒走多做了些冰食,讓他們儘快帶回去給家裡嘗嘗。
鶯鶯也讓曉黛給姑母帶去了一份,最後一份,鶯鶯做的極為細致認真,知道欽容不喜甜食,所以她少澆了些玫瑰醬,將它們擺盤放入食盒中,頂著大太陽去了禦書房。
“陛下,南音之事我們要不要插手?”
才到禦書房門口,鶯鶯就聽到欽容和右揚的對話,右揚欲言又止,“那封寫給娘娘的信……”
話說到一半,兩人微微偏頭都看向了屏風,鶯鶯知道自己這是被發現了,乾笑一聲走到兩人麵前,將食盒放到了禦案上,“我給你們準備了些吃食。”
“很好吃哦,快趁涼嘗嘗。”
剔透的琉璃盞中細沙晶瑩,鶯鶯將那碗點綴最為漂亮的冰沙端給了欽容。
她給右揚和左竹也準備了一碗,右揚看了眼自家主子一眼才惶恐接過,很有眼色的退出房間。
鶯鶯滿懷期待的看著欽容吃下一小口,眼睛亮晶晶問著:“好吃嗎?”
入口濃濃的玫瑰花香,甜而不膩清亮爽口,欽容輕嗯應了聲,攪著琉璃盞問:“你做的?”
“自然。”鶯鶯被誇後極為驕傲,絲毫不愧疚自己拿兩個小侄兒試了十幾次。
“好吃三哥哥就多吃些。”
鶯鶯托著欽容的手又讓他吃了一口,等欽容連續吃了好幾口,她才裝作不在意問:“南音怎麼了呀?”
“鶯鶯剛剛聽右揚說有我的信,是不是燕姬華寫給我的?”
有北域強大的後盾,這幾年燕姬華穩坐女帝位置,還順利生下了她和董王爺的孩子,董思顏。
兩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互通信件,先前欽容都會將信給她,這次她察覺到不對,揪著欽容的衣袖道:“快把南音送來的信拿給我看看。”
欽容沒給,他隻是忽然問了句:“鶯鶯做了這麼多碗冰食,自己就沒嘗嘗。”
“就、就吃了一口。”鶯鶯被岔開了話題,結結巴巴解釋著有些發慌。
幾年過來,她的身子骨越來越差,如今被欽容精心養著被禁食了涼物。為了能活的更久一些,鶯鶯再想吃就忍著沒碰,她說著說著有些心酸:“小白花一直誇我做的可好吃了。”
“我嘗的那一口是為了試味道,如今都快憶不起什麼味道了,也不知你們口中的好吃到底有多好吃。”
“那你想嘗嘗嗎?”欽容問道。
鶯鶯不知平日雷厲風行、不準她碰半分涼物的欽容怎麼了,懷疑他是在試探自己。
“想……”
“還是不想呢?”她又將問題拋給了欽容。
欽容低悅一笑,低眸含住裹了玫瑰花醬的冰沙。
鶯鶯愣愣看著不知他要做什麼,正要說話,欽容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冰涼涼的唇瓣貼近,染了溫熱的冰沙被儘數渡來,鶯鶯口齒間充滿了玫瑰花香。
“好吃嗎?”欽容伏在她耳邊輕問。
鶯鶯不知自己何時被欽容攬入了懷中,有晶亮的水液順著唇角滑落,被欽容溫柔抹去。
“那還要吃嗎?”
鶯鶯下意識說了想,於是一碗冰沙以難以形容的方式被兩人分食,就算如此夜間鶯鶯還是被傷到了胃,她沒忍住吐了口血,懨懨窩在欽容懷裡問:“我是不是快死了。”
掰著指頭算算,第三年都過去大半了。
欽容不準她胡說,一下下輕撫著她的後背哄她睡覺,卻在鶯鶯入睡後複雜說了句:“對不起。”
鶯鶯比他想象中又虛弱了些,他不該為了掩蓋某些會讓她傷心的事情,卻以另一種方式害她生了病。
遠在南音的燕姬華,因思念亡夫成疾,如今纏綿於病榻已經時日無多。
她在位幾年無心朝政,被恨意充斥著公報私仇,殺儘了燕寧一派以及同董王爺作對的大臣。多年來民間與朝堂對她積怨頗多,見她重病想要取而代之,全靠鶯鶯還予的風影軍支撐。
隻是,她終是要支撐不住了啊。
自知時日無多,於是她給鶯鶯寫了封信說明情況,命風影軍護送董思顏來了北域。
當那封信落到欽容禦案上時,燕姬華已經故去。欽容擔憂鶯鶯得知此事傷懷傷身,所以暫時瞞下此事,命左竹帶著暗衛去接已經踏上北域邊境的風影軍。
南音追殺不停,一路危險重重。
欽容曾陰暗想著,若是董思顏一行人死在路上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偽造南音一切皆好的假象,讓鶯鶯安穩度過餘下時光。
鶯鶯這一病就是多日,前幾天還愉悅研究冰食的姑娘,如今虛弱躺在榻上痛苦不堪。
進食對她來說已經成了痛苦,可為了不讓欽容擔心,她每每喝藥時還在強顏歡笑。一等欽容離開,她就會拿帕子捂唇吐出一大口血,獨自一人喃喃喊著係統的名字,訴說著自己的害怕不安。
“係統,我真的好怕。”
“你幫我想想辦法,還有沒有其它延長壽命的任務,我真的、真的……不想離開三哥哥。”
“我舍不得留他一個人。”
殿內哭聲虛弱,殿外欽容隱在暗處,目光緊緊定在鶯鶯身上。
臉色蒼白,欽容聽著鶯鶯的哭聲閉上了眼睛,右揚匆匆走到他的身邊,麵色複雜道:“陛下,他們到了。”
……風影軍護著董思顏活著來了北域。
眼睫輕顫,欽容緩慢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墜墜沉沉詭異的平靜,他轉身離了寢宮,輕握住自己的手指意味不明,“不能讓他們出現在鶯鶯麵前。”
以鶯鶯現在的情況,得知南音一事還不知會出什麼意外。
右揚一愣,抬頭看了眼自家主子的側臉。
他很清楚,欽容口中的不能出現,指的是要他們一個不留。
主子果然還是之前那個主子,他並沒有因為鶯鶯而變的手段柔和,反而為了把人留住,變得更為不擇手段殘忍冷漠。
這夜下了極大的雨。
電閃雷鳴雨珠砸人,右揚召了數百名宮中好手,悄無聲息包圍了董思顏暫住的宅院。
皇宮中,鶯鶯喝過藥沉沉睡著,本就巴掌大的小臉更為嬌小。
宮外,右揚等待著最佳時間出手,正準備出手時周圍忽然有人出現,那人撐著一把傘渾身包裹在黑衣下,隻冰涼說了兩個字——
“等等。”
來的人是欽容,在過來的路上他不止一次想,若是右揚已經出手,那邊如此罷。可大概是那孩子命不該絕,兩次都從危險中脫身。
踏著大雨,欽容推開了院門。
屋內董思顏已經睡下,聽到開門聲她害怕的驚醒,蜷縮在榻角怯怯看著走近的黑影。
雨珠滴滴答答順著黑衣落在地麵,董思顏看到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黑衣中伸出。兜帽掉落,黑衣中露出一張俊美清絕的麵容,男人眉目如畫唇若染朱,濕漉漉的幾縷碎發黏在了側顏。
“你、你是誰?”董思顏抽了抽鼻子,帶著奶奶的哭腔出聲。
她其實是怕的,多日來的趕路讓她目睹太多可怕畫麵,已經許久沒睡過安穩覺。但她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男人,見雙漂亮黝黑的眸子直直落在她身上,明明看似溫潤柔和,卻讓她無端感到害怕。
欽容靜靜望著蜷縮在榻上的小女孩兒,思緒漸漸飄遠,他似乎又聽到鶯鶯在他耳邊念著,“小白花和阿言再好也是男孩子呀,要是哥哥再能給我生個香軟的女孩子就好了。”
就是因為鶯鶯這番話,讓欽容第一次改變下達的下令,在這樣的暴雨夜丟下鶯鶯來到了這裡。
他想,若是鶯鶯身邊如願有了小姑娘,之後無論生病還是健康,都會更快樂一些罷。
腳步輕抬,欽容朝著榻邊走去,小小一團的女孩想躲又不敢躲,她水汪汪的眼睛中被淚水覆蓋,要掉不掉的看著來人喊:“彆,彆殺我,思兒會乖。”
欽容傾身靠近女孩,無視女孩兒的可憐問:“你母後,有沒有同你提過顧鶯鶯這個名字?”
“是、是鶯鶯姨娘嗎?”
董思顏很乖回答了,她用肉乎乎的小手從懷中掏出一支簪子,伸到欽容麵前道:“母後常對思兒提起姨娘,這是思兒為她選的禮物。”
欽容低眸望著那支雕刻成飛鳥形狀的簪子,目光放柔,他伸臂將小女孩抱起,“那你想不想將簪子親自送給鶯鶯姨母?”
小女孩眼睛一亮,怯弱又充滿期待道:“想!”
“哥哥認識鶯鶯姨母嗎?”
欽容聽到女孩兒的稱呼又是輕笑,他知若是鶯鶯此刻在場,定要不高興撲入他懷中咬他的下巴。
故意沒糾正董思顏的稱呼,他溫柔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乖,哥哥這就帶你去見鶯鶯姨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