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寒風肆意大雪蔓延,人們呼出的熱氣變成白煙散在空中,阿善身子才剛剛暖熱,實在舍不得這溫暖的馬車。
南安王世子勾挑熏香爐的刀尖一凜,再次抬眸時他墨色的發掃過臉頰,眸色暗沉沉的彎唇望向她:“你叫我什麼?”
阿善把自己的身體又往車角縮了縮,她剛才是喊順口了,兩個月前這男人失明又失憶時,她都是這麼喚的他。
“我是說……”阿善知道南安王世子不會好心送自己回家,抽了抽鼻子,她揉著泛紅的鼻尖改口做最後嘗試:“世子爺,可不可以把您的披風借我用用呀?”
阿善的目光直直落在南安王世子披著絨毛的寬大披風上,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柔軟又像是在撒嬌:“外麵實在太冷了嗚嗚嗚……”
“……”
南安王世子足夠冷血,哪怕阿善在馬車外凍得發抖,他都沒有絲毫同情,更不要說借給她披風了。
就這樣一個冷心冷肺連姑娘都不會心疼的狗男人,成婚後怎麼可能會疼小嬌妻?
回去的路上,阿善一邊走的飛快一邊想著自己絕不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抽了抽鼻子,她委屈的想,明明之前他們的相處還算友好呀。
兩個月前,阿善才剛從佛岐山上逃下來。
那時她對這個世界還很陌生,無依無靠又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於是她在錦州城買了一間偏僻的小院,入住小彆院的第一天晚上,她在自己院子中撿到一個男人。
那夜無星,遠處的天空黑成一片,阿善執著盞昏黃的燈籠小心翼翼靠近那團白影,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是那人尋來抓她了。
落在她院中的男人是從天而降的,他一身華貴白衣淩亂染血,不知是何麵料的外袍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波光,陷入昏迷時,男人臉上還戴著半張精致複古的麵具。
阿善在這個世界太倉皇太無助了,她本能的想要找個人陪伴,而這個男人落入她院子的時機剛剛好。所以她忽略了男人身上的傷沒去想他為何衣衫華貴還用麵具遮掩麵容,在拖著男人進屋時,她也沒注意到就在男人昏倒的不遠處,還豎立著一把寒光凜冽的長劍。
阿善在山上的那十年學了不少東西,其中一項就是醫術。
屋內燈光昏黃,男人一頭青絲垂散在衣間,身形修長挺拔,儘管他那時口不能言呈現昏迷狀態,但阿善隻是這麼看著他,就覺得這個男人一定很溫柔。
——事實證明,阿善的感覺是錯的。
男人臉上的麵具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冷硬冰涼還帶著暗扣。阿善解不開麵具上的扣鎖,為了幫男人更好的處理傷口,於是她隻能將麵具上的銀鏈扯斷了。
隨著麵具一寸寸的剝離,男人的麵容也逐漸變得清晰。蒼白的俊顏,纖長緊闔的眼睫,以及失了血色的薄唇再加上如玉的下巴……
阿善當時愣了好久,才知道這人為什麼會以麵具遮掩麵容了。
其實困阿善在山上十年的那人長得也非常好看,兩人同樣的風華絕代同樣的顏值逆天,但不同的是如今躺在她床上昏睡的男人氣息柔和沒有半分攻擊性。隻是如果、如果阿善能預知到之後發生的事情,那麼她在男人落在她院子的瞬間,就會把他丟出家門!
阿善是第二天才決定叫他阿羨的,因為天亮時她在院子中撿到了一塊碧瑩透亮的玉佩。玉佩的樣式複古簡單,上麵還雕刻了一個字——
羨。
“你的名字裡有羨嗎?”
阿善無聊的自言自語,低頭好奇撫摸玉佩時,她並沒察覺躺在床上的男人已經緩緩睜開了雙眸。等到她‘羨羨小羨阿羨’玩樂似的輪番叫了遍,回過頭準備幫男人換藥的時候……她與他四目相對。
嘩嘩——
屋外寒風呼嘯,原本就睡得不安穩的阿善因這風聲瞬間驚醒。
她才剛回侯府的院子睡著,沒想到竟然夢到了兩個月前救南安王世子的場景。剛剛醒來的他其實是看不見阿善的,因為那時他頭部受到重創導致他陷入了短暫的失明狀態,不僅是失明,他還失憶了。
而且他名字中的確有個羨字,其實名為容羨。
被驚醒的阿善有些睡不著了,她想起剛剛蘇醒的容羨在得知自己失明又失憶後,蒼白的麵容平靜無波竟不顯絲毫慌亂。當時的他墨發披散白衣微敞,安靜坐在窗前優雅淡然的氣質顯露無餘。
容羨身上那股子氣質再配上那張漂亮俊美的臉,實在太吸引人了。這導致當時的阿善沒察覺到一個極為驚恐的因素——
到底是怎樣強大而無畏的人,才會在發現自己失明又失憶後,躺在一個陌生的壞境中而不顯絲毫慌亂呢?
要知道,剛剛從佛岐山逃下來的阿善,在初次看到這個世界時是完全慌亂無措的,不然她也不會不加思考就把容羨撿回家了。
阿善悔恨的咬了咬手背,拉緊身上的厚被子蜷縮成了一團。她想,如果她當初有容羨那強大的心理素質,估計也不會把他撿回家了。更不要提,她在救了他後,對他做出的一係列招惹行為。
……
采光極好的小院中陽光傾斜,白衣溫柔的漂亮美人眼眸漆黑無光,他側臉轉向阿善時冷白的皮膚鍍上一層溫暖,嗓音冷清清又柔和:“我看不見,可以帶我熟悉一下這裡嗎?”
“好,好啊。”被美人迷得神魂顛倒的阿善,羞澀的握住他冰涼無溫度的手。
那時傻傻的她一度以為自己是金屋藏嬌,其實小阿善哪裡知道呢?
的確是金屋藏嬌,可她藏得是心狠手辣的病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