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吃過早飯,司天台的人送了兩套官服來,章長卿試了試挺合適。
這還是他第一次穿文官的官服,隻是他的身形樣貌跟風一吹就要倒的文人著實不配——
不過這官服穿在身上還是挺好看的,深色的官服越發顯得他身姿挺拔,又加深了他不威自怒的氣勢。
送官服的人歎道:“侯爺英氣逼人,把這官服襯得都不凡了。”
這也太會說話了,章長卿笑了兩聲,道:“走,剛好進宮看一看。”
這人稍顯的驚訝,道:“侯爺是從本月十一開始才要去宮裡輪值——”行,他明白了,侯爺是打算去看公主的。
昨兒就聽說侯爺家裡的宴會辦到一半,公主說侯爺送她的兔子死了,侯爺二話不說就帶著公主出去散心了。
兩人共乘一騎,不少人都看見了。
聽說昨兒晚上京城裡頭碎了不少碗。
“您請。”這人很有眼色的手一伸。
章長卿騎著馬隨他一起進宮了。
進了宮這人去司天台複命,章長卿站在廣場上猶豫了一小會兒,就看見張丞相坐著小轎子過來。
宮裡的轎子都是沒遮蓋的,怕給裡頭藏人藏東西又有危險等等,所以隔著老遠,兩人就打了個照麵。
章長卿一拱手,那邊張丞相也叫人停了下來,他也衝著章長卿一拱手,道:“武寧侯彆來無恙。”
章長卿點頭,“我挺好。”
又是這等叫人沒法接下去的對話,張丞相忍住了沒翻白眼。
自打他傳出來能夜觀天象,還成功預言了乾旱,並借此當了司天台少監,京城裡反對他的聲音就小多了。
畢竟能觀天象的都是高人,誰也不能肯定沒有求到他頭上的一天。
這還不算完,最關鍵的是他多種了一茬玉米,還把這玉米給施出去了。
所以現在他在京城百姓的口碑也是好得不得了。
就是張丞相,也得暫避鋒芒了。
“武寧侯近日可曾夜觀天象,可曾有所得?”張丞相笑著問道。
章長卿搖了搖頭,歎道:“不是那麼容易的。”
張丞相心裡終究還是不太甘心的,這還是這近——七八年裡第一個沒被他搞下去的人。
“該不會是夜裡太冷,武寧侯偷懶了吧?回頭見了陛下可不好交待啊。”
張丞相的話裡有隱隱約約的諷刺。
可章長卿沒注意這個,他看的是張丞相腰間的荷包。
左右看著都沉甸甸的,至少各有一個十兩的銀錁子。
他冷笑一聲,要說太監收銀子收到手軟,何嘗沒有張丞相的功勞?
他身為百官之首,衝著太監低頭,不以為恥,有他帶頭做表率,這朝政還能清明?
但凡有兩個不同流合汙的人,想必早就被他發配出京城了。
“要說……其實這兩天還是看見點東西的,隻是……”章長卿搖了搖頭,歎道:“不好說啊。”
張丞相雙手一拱,衝著正殿的方向遙遙一拜,正色道:“侯爺不必如此防備本官,都是給陛下儘忠,都是為了大魏朝的江山社稷,難道侯爺在陛下麵前也是這個話?”
張丞相義正辭嚴的一番話,隻換了來章長卿一個蔑視的眼神,張丞相眉頭一皺,隻聽武寧侯的話比他還要正直,還要理所應當。
“在陛下麵前當然不是這個話。”
不僅如此,看誰都是居高臨下的武寧侯還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滿是“你是不是傻”的鄙夷。
“你怎麼敢跟陛下相提並論?”
張丞相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要說話,忽然聽見身旁一聲輕笑,他眉頭一皺,轉頭正要訓斥,看見過來的是吏部尚書齊大人。
這就不好訓斥了。
齊尚書五十出頭,看見張丞相吃虧,立即便是笑容滿麵,步履如風般走了過來,“張丞相。”他先衝著張丞相一笑,這才跟武寧侯道:“張丞相年紀大了,你彆跟他計較。”
這話可不是向著張丞相的意思。
畢竟官場上開始用年紀壓人了,就證明這官兒老糊塗了。
章長卿自然是聽懂了,隻是他雖然不喜歡張丞相,卻更加沒有跟齊尚書同流合汙的意思。
他衝著齊尚書拱了拱手,道:“多謝齊尚書解圍,我這還有事兒,就不打攪兩位敘舊了。”
這倆官兒半斤八兩。
張丞相是百官之首,齊尚書是吏部尚書,三品以下官員的任命升遷罷黜他能不通過皇帝,自己做主。
權勢上跟張丞相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可想按照皇帝那個多疑的性子,這倆必定是政敵,就算不是政敵也要創造機會叫他們變成政敵。
章長卿沒打算摻和到他們兩人中間,再者大魏朝的官兒,尤其是京官裡頭的帶頭人,在他眼裡已經掛上“等我上台就搞你們”的牌子,更是不願意多說了。
隻是他願意走,那兩人卻不願意放過他。
“且慢。”張丞相道:“本官有一事相詢。”
齊尚書也道:“武寧侯慢些走。”聲音稍有些冷淡,顯然是對他這樣不識抬舉不太滿意。
章長卿環視一圈,這會兒正是早上最忙的時候,這裡來來往往不少人,多數都慢了腳步,從他跟張丞相開始說話就豎起耳朵眯著眼睛打算看熱鬨了。
熱鬨可不是那麼好看的。
章長卿腳步一頓,又轉過身身來,“張丞相有何指教。”
張丞相麵色鎮定,擼了擼自己精心打理過的胡須,道:“方才是本官唐突了,武寧侯再次偶有所得,想必也是重要的事情,本官的確不好多問。”
“不過……”他拉了個長音,笑道:“武寧侯也得知道,你上報給陛下的事兒,陛下總還是要找我這個丞相商量的,武寧侯又何必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