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貴客(1 / 2)

東宮瘦馬 義楚 14290 字 5個月前

廣陽宮中一陣兵荒馬亂,緊接著又叫了太醫。

偏殿中,陸靜姝捧著腳,正嗚嗚咽咽地哭,梳妝台往下掀,上麵的黑檀八寶梳妝盒滾下來砸了她的腳。

其實也不太疼,她就是委屈,她再如何也陸家的女兒。長姐再不喜歡她,她們也是流著相同的血,旁人都能進東宮,為何偏生她就不行?

宮女們拿了膏藥來給她上藥,陸靜姝隻顧著掉眼淚,手捧著腳哭得滿臉都是淚,怎麼勸也不鬆手。

丁香走過來,歎了口氣。

她手中捧個銅盆,裡麵的水已經被鮮血染紅了,靠近之後傳來一股血腥味。

陸靜姝吸了吸鼻子,聞了聞,仰起頭:“長姐怎麼了?”她光顧著自個兒哭了,都沒發覺長姐哪裡受了傷。

丁香倒轉身子往一邊閃開,朝著屋子裡麵努了努嘴,小聲兒道:“在裡麵呢,您自個兒去瞧瞧。”陸靜姝放下手,一瘸一拐地進去了。

她長姐坐在椅子上,背後是一團暗夜昏沉的光,落日的餘暉照下來,隻剩下暴風雨之後的寧靜。

“長姐。”

地上一片的狼藉還沒收拾,價值千金的珠寶首飾砸在了地上,金銀還好,翡翠,碧璽等全都碎成了兩半。

光是一件都價值連城,如今倒好,全部都成了碎片。

陸靜姝瞥了一眼,裡麵有許多東西她見都沒見過,一個嫡庶之分,她跟長姐之中就有跨不去的鴻溝。但分明,她也是陸家的女兒。長姐的東西她不能去搶。

但長姐不要的東西,她為何不能去要?

“長姐。”腿疼得站不穩,陸靜姝跪了下來,膝蓋直接跪在了那兩截碎了的翡翠上,硌得她人一哆嗦:“你放心,我不可能去搶你的太子妃之位的。”

“你有這個本事爭麼?”

陸靜好仰起頭,哪怕她身處在這一片的狼藉中,卻依舊是高仰起下巴,尊貴得如同坐著寶座上,那渾身與之俱來的貴氣,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我……”身子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陸靜姝開口:“我是沒這個本事跟你爭,我想要的不過是伺候殿下。”

從她當年看見她長姐第一次帶太子回府的時候,這就是她日夜的夢想了。

“伺候殿下?”那指尖修長,纖纖如玉的手伸出來,一把就掐住了她的下巴,指尖收緊,保養的如蔥段似的指甲蓋已經斷了兩根。

連著指甲蓋齊根斷裂,十指連心此時還在冒著鮮血,該是怎樣的痛?

“長……長姐。”陸靜姝哀求著,感覺那血液從她的下巴往下掉,嘴唇顫抖著:“當……當年,是你親口說,你不喜歡殿下的。”

小小的她躲在書房的桌案後麵,聽見了。

也不知是不是當年的事太過於震驚,還是那年的血流得太多,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這句話她還記得。

那一瞬間,太子妃高傲的神情瞬間變得狼狽,漆黑的眼中也變得沒那麼無堅不摧。

“滾出去吧。”掐著她下巴的手放下,鮮血順著哆嗦著的手腕止不住地往下滴,陸靜好卻痛都感覺不到痛,將掌心收回袖子裡。

陸靜姝嚇得不輕,幾乎是瞬間撐著膝蓋出去,快出門口的時候,想了想還是轉過頭,小心翼翼地問:“長姐,那我……那我如何向姑母交代?”

“皇後娘娘千方百計送你入宮,還是殿下親口允的你位分。”

陸靜好拿起一邊的帕子,麵無表情地擦拭著正往外滴血的手指:“你願意做這個良媛,便做,我還能攔住你不成?”

陸靜姝鬆了一口氣,長姐說得對。入東宮已經是她的執念,的確是沒人攔得住自己。隻是長姐畢竟是太子妃,有了她點頭,自己未來入東宮後,日子起碼會好過許多。

“多謝長姐成全。”陸靜姝真心實意的,衝著她長姐道:“我隻求伺候殿下,彆的東西是萬萬不敢跟你搶的。”

她說完扭頭,一臉心滿意足地出了門。

隻她沒瞧見的是,背後那一瞬間冰冷下來的眼神,那雙盯著她背影的眼睛牢牢地,幾乎是黏在了她背上。

“皇後娘娘已經點頭,隻怕是無力回天了。”

丁香走過來,跪在地上伺候著她上藥,十指連心,兩根指甲都斷得鮮血淋漓,受儘了苦楚不說,之前養的指甲也全都要剪了。

一切白費,須得從頭再來。

輕笑一聲,陸靜好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想到什麼忽然笑了。

“你可知,她剛跟我說的話,跟她生母入府的時候與我母親說的話,一模一樣。”

當年陸家與沈家聯姻,清平郡主嫁給陸家大少爺。開始兩年倒是恩愛,隻後來,隨著後宮中陸家小姐,也就是當今的皇後入主中宮,登上後位。

陸家的勢頭隱約壓在了沈家之上。

她父親也開始納妾,原因不過是因她母親沒生嫡長子。陸靜姝的生母就是這個時候入府的,小門小戶的女兒,隻不過生了一張好臉。

這麼多年這看似柔弱,順從的女子卻從她母親手中,奪走了她父親全部的愛。陸靜姝這個庶出,過的也是無比的風光。

指尖處疼得心口都在縮,陸靜好頭躺在身後,半邊身都有些顫抖。丁香跪在地上,給她塗著藥,心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主子,要不回去求一下老爺。”旁人入東宮小主還能忍得住,這靜姝小姐入東宮,就是在拿刀在捅她們小主的心窩子。

“沒用的。”陸靜好抬手,遮住臉,她庶妹入宮絕不可能是姑母一個人的主意。

隻怕是,整個陸府,都要放棄她了。

“那……”丁香將手給包紮好,看著小主受了傷的掌心,幾乎是蚊子大小的聲音支吾著道:“要不奴婢去請殿下來?”

十指連心,又受了傷:“殿下瞧見了,一定會心疼的。”

軟塌上,太子妃聽後手顫了顫,指尖微微收緊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心疼?”

腦子裡一閃而過那日床榻上的場景,她鼓起勇氣伸出去的手,與他毫不猶豫躲開後狼狽的場景。

她受傷的手蜷了蜷,隨即又一點一點放開:“他會心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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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熱,再過一段時日隻怕是要用冰塊了。王全縮著腦袋,頭磕在背後的門框上,聽著窗外的蟬鳴。

丁香過來的時候,王全沒忍住,驚訝出了聲兒。

“呦,姑娘您這大忙人,怎麼到這兒來了啊?”王全話是這麼說,但卻是雙手環胸在那兒候著。

自從上次陸家為保太子妃之位,將東宮七年沒子嗣的過錯全怪罪在他們殿下頭上之後。

他對廣

陽宮的人從此以後便都是這樣,不冷不熱,不陰不陽的。

丁香嘴裡罵了一句老閹狗,麵上卻是笑眯眯的,恭敬地將手中的食盒送上去:“我們主子受了傷,想請殿下去一趟。”

王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丁香手中的食盒上。

太子妃娘娘倒是聰慧,破天荒頭一次的來叫人,還生怕殿下拒絕了,拿了食盒來當借口。

“姑娘等著吧。”王全手一揮,示意著身後的小太監接著:“殿下如今在忙,奴才進去瞧一眼,看給姑娘通傳一聲。”

王全門打開,屋子裡的人也剛好出來。

丁香站在廊簷下候著,瞧見來人瞥了一眼,是四川來的副使。四川那兒盛產翡翠,寶石等,這人是專門給殿下巡邏奇珍異寶的。

前兩年,娘娘那新得的紅碧璽的手鐲便是這人手鑼來的,紅碧璽十分難尋,又是那麼大一塊,雕成了鐲子通體透徹,最是漂亮。

娘娘很是喜歡。

就是今日不小心,梳妝台都砸了。隻怕這紅碧璽手鐲也早碎了。

丁香歎了口氣,穩了穩神,強迫自己不去細想,這紅碧璽再難得,殿下尋得到一塊來,也尋得到第二塊。

如今兩人之間有矛盾,現在主要的還請殿下過去才是。

丁香收回心神,王全也推開屋子進去,內殿中,太子放了筆,桌麵上擺著兩塊玉石。

王全先是瞥了一眼,暗暗咂舌,這麼大塊的羊脂白玉,還當真是少見,甚至於比起殿下腰帶上的那塊也是不相上下了。

他低下頭,不敢再亂瞧。

“殿下,門口太子妃那邊派人過來,說是太子妃受了傷,請您過去一趟。”

“太子妃受了傷?”太子將手中的玉石放了下來,這羊脂白玉是上次答應玉笙,要配她那一匣子南珠做首飾的。

之前底下的人也尋了幾次來,隻是品相不好,他也不是很滿意。

今日這兩塊很是不錯,其中一塊小的水色與品相特彆好,做成鑲南珠的首飾反倒是有些浪費。剛他一直在想,這一塊能做個什麼彆的出來。

聽了王全的話,他將玉石給放下。

到底還是起了身:“你先去合歡殿一趟,將上次送去的那匣子南珠取回來。”太子邊說邊往外走,本是準備親自去的。

如今太子妃來請,他隻得去一趟正院。

王全點頭退下,想到什麼忽然又小聲兒道:“今日靜姝小姐來過。”

太子腳步未停,點頭,唇角似乎是往上勾了勾,卻又一閃而過,半點又讓人尋不見痕跡。

廣陽殿

太子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收拾整齊了,桌麵上飯菜已經擺好了,太子妃似乎是知道他一定會過來,正站在一側布著菜,等著他上門。

“殿下來啦?”

陸靜好麵上笑了笑,讓他上前:“剛熬好的老參鵪鶉湯,殿下過來嘗嘗?”她站在燭火下,笑臉盈盈的,一如往昔。

太子瞧了她一眼,卻是沒進去,人來人往的奴才們布著菜,他等奴才們都走了,才道:“你身側的奴才來說,你受了傷?”

陸靜好將桌麵上的手收了回去,可還是有些晚了,隻見上麵纏住的白色布帶依舊十分的顯眼。

太子的眉心似乎是皺了皺,隨即扭頭:“去叫太醫來。”

“不用了。”

太子妃上前,立馬叫住了奴才,她看著太子擰起來的眉,解釋:“太醫已經來看過了,沒事。”她說完之後低下了頭。

她們許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一起說說話了。

屋子裡的奴才們有眼色,見狀退了出去。氣氛瞬間安靜下來,太子看著麵前的人,燭火晃蕩下,那雙眼睛不知想的什麼,隻是落在她身上良久,隨後又將頭瞥向了彆處。

“既然你無事,孤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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