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那已經是晌午了。
在外邊雖然有跟高正一塊輪流守夜睡覺, 可是風餐露宿的，又是在深山野林裡頭, 這一次還進的深，哪裡會睡那麼安穩。
回家裡了，那就啥心事都沒有了, 睡得就舒泰了。
“媳婦兒。”韓國斌躺炕上喊了聲。
媳婦兒跟兒子都不在呢。
陳柔在外邊跟周珍說話，聽到他喊也就跟周珍說了聲, 然後抱了小韓航進來了。
“起來喝杯水，準備吃午飯了。”陳柔說道。
她做了排骨燉土豆, 韓國斌早上帶回來的, 好幾根排骨還有一塊肉，天冷也耐放, 就剁了兩根排骨燉土豆吃，剩下的先留著。
韓國斌伸手把小韓航接過去, 四個多月的小韓航這會子已經很靈動了, 也眼熟他爹, 咧嘴就笑開了。
“笑這麼開心呢。”韓國斌笑道。
“看到他爹高興了。”陳柔笑道，給他倒了杯溫水喝，然後就由著他們父子倆玩了, 她去端飯菜進屋。
土豆燉排骨, 貼玉米餅子，一個蛋花湯。
韓國斌將小韓航放炕上自己玩著，夫妻倆就在炕上吃飯了。
“多吃點，後天就要分肉了, 到時候還有得吃，廚房也剩下不少。”陳柔給他夾排骨，說道。
韓國斌一邊吃一邊道：“媳婦兒，我明天怕是得進省城一趟。”
“去省城乾啥？”陳柔看他。
“先吃飯，吃完說。”韓國斌說道。
陳柔也就先不問，等吃完了，碗筷都收拾好了，也就過來炕上等他說了。
“老羊得了病，得去省城那邊開刀，他讓我陪他一趟。”韓國斌拿過自己外套，一邊往外掏錢一邊說道。
他回家之前去找過高正了，把錢給過他，也說了這幾天暫時不出門的事，什麼時候再出門到時候再約。
不過這一次獵了一頭野豬，個頭不是很大，一百三十多斤，沒法跟上回那頭比，但也算是小有成就，不枉費他們倆個進深山裡頭去。
還有其他野物，劈給高正四塊錢，又買了排骨豬肉，手裡還剩二十六塊錢，都給他媳婦收著了。
這就是他樂意進更深的山裡冒一冒險的緣故了，有西瓜刀在是其一，最重要的還是收益頗豐。
運氣好遇上野豬，賺的差不多就夠一年的分成了，今年家裡分的多點，有三十塊錢零三毛，去年分的就二十多塊錢。
這回賺的就二十六塊錢了，還有前邊的，雖然坐月子花了一點，但也不多，豬腳並不貴。
陳柔算過了，家裡存款差不多快要夠五百了，差了一點也不多。
“老羊嚴重不？”陳柔問道。
“挺嚴重的。”韓國斌說道，要動刀了，的確是不容小覷了的。
“那你去吧。”陳柔道，從這二十六塊錢裡抽出一張大團圓，又給了五塊錢零散的，說道：“這些你收著。”
“不用錢，吃喝住老羊都包了。”韓國斌搖頭道。
“不用錢到時候你就拿回來，但這錢你留著防身，窮家富路。”陳柔說道。
韓國斌笑了笑，便也聽他媳婦的收下了。
“明天就走？”陳柔問道。
“嗯。”韓國斌點頭，事實上老羊已經等他兩天了，就想讓他陪著一塊進省城醫院。
“那我去給你燒水，你洗個澡。”陳柔就說道。
去燒了個熱水，然後讓韓國斌自己拎回屋，韓國斌笑笑道：“媳婦兒，你先洗，我抱兒子出去溜溜。”
陳柔原本沒打算洗的，但是看賊漢子那眼神，她一下就明白了，笑白了他一眼，卻也舒舒服服洗了一個。
洗完換了水，韓國斌就也洗了，陳柔把小韓航放炕上去，就給他搓背。
“出門在外，啥都要小心，也不要強出頭，我跟你兒子都還在家裡等你。”陳柔一邊搓背一邊說道。
她對和平年代之前的這段歲月並不是多了解，但她去縣城也算見識過了，風氣並不是多好。
陳柔雖然沒見過那個老羊，但也差不多知道跟韓國斌關係是鐵的，所以遇事她也沒攔著。
但要出遠門心裡怎麼會不擔心？
“媳婦兒，你放心，我一定全須全尾回來，就是陪老羊去看個病。”韓國斌說道。
陳柔也就不說啥了，好好給他搓了個背，拿新衣服過來給他換上。
因為第二天就要出門了，韓國斌也沒有亂走，就在屋裡頭陪老婆孩子呢。
夜裡少不得要跟他媳婦親近了，就是他媳婦給他戴上的那東西委實不大舒泰。
陳柔也是有點受累，平日裡時間就不短，現在直接翻倍了。
不過第二天早上還是起來給他做了早飯，讓他吃飽了才出門去的。
大概去叮囑過馬大發了，周珍沒一會就過來問了：“你家國斌又進山了？”
“沒呢，就是出門一趟。”陳柔說道，穿暖和吃飽肚子出門的，她並不是太擔心。
周珍小聲說道：“外邊風頭有點緊，你讓國斌小心點，隔壁村就有人在抓呢。”
“這麼嚴重？那是山裡的東西，沒人去抓那老了也是死山裡。”陳柔皺眉道。
“那有啥子辦法，以前還連一株草都不能自己山上割呢。”周珍說道。
再說韓國斌這邊，過來老羊這就聽老羊說了最近風頭緊的事兒。
老羊也收拾好了，他老婆給準備了個布袋子，還給韓國斌卷了幾塊雞蛋餅帶著吃。
“進山裡打獵雖然很劃算，不過到底不大保妥，殺豬場那邊過一陣子大概能騰個位置出來，給你留著？”走過來縣城的路上，老羊就道。
韓國斌楞了一下：“我過去是不是不大好？”
“有啥不大好的，你要是想去剛剛好。”老羊就道：“你這力氣還能乾不了那個活麼，這也是真當職業，一個月工資二十塊錢，票據也會有一些。”
工資不低了，且在殺豬場上班的話，那基本上油水就不會差到哪去了。
韓國斌心動了。
他覺得要是可以接下這個工作的話，夜裡去殺豬，早上休息，晌午再去上工，那比進山裡去打獵還要好一些。
打獵賺的是不少，不過到底不是可以乾長久的，要是有個正當職業，那他自然會選擇正當職業。
“那給我留著？”韓國斌就道。
“行。”老羊點頭。
“不過你們生意我不摻和。”韓國斌又道。
“不摻和就不摻和，你還以為想摻和就有得摻和呢？”老羊白了他一眼。
韓國斌就不說啥了，轉問道：“你這得了啥病？”
“闌尾炎啊。”老羊歎氣說道。
韓國斌知道這個，村裡也有人得過這個，不解道：“城裡不就有醫生？”
“被下放了，現在不在了，不然我哪能留到現在。”老羊說道。就他打聽到的，省城那位還是因為是大功臣，救過大人物，所以才沒被下放。
韓國斌也就沒說什麼了。
兩人進城裡了，就坐了車進省城，中途車還壞了，修了兩個多小時，等抵達省城的時候，天都黑了。
當天兩人住招待所，訂了三天，老羊知道動了手術肯定沒那麼快能下床的，他也惜命得很。
進省城的第二天就進醫院了，當天的手術，做完老羊就送入病房了。
韓國斌也就幫著照顧著，因為看老羊那個樣，而且隔壁還有病床，乾脆他也就不回招待所了，在老羊隔壁病床睡著了，老羊有個啥吱一聲就行。
老羊手術第一天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快不行了，昏昏沉沉的，一直到一夜醒來第二天，人才精神了一些。
也看到了韓國斌在隔壁病床睡著，因為尿急，也就喊韓國斌了。
韓國斌幫著收拾了一下，問道：“感覺怎樣，有沒想吃點啥？”
“給我打份白粥吧。”老羊說道。
韓國斌也就去買飯了，自己吃了一個，然後給老羊打了一份回來，也就隻能喝點白粥了。
給老羊守著原本也沒啥意外，但是在老羊恢複了許多，快要回去的這天晚上，韓國斌就出門轉轉，打算看看商場在哪裡，踩踩點，明天一早去看看有啥好的給他媳婦帶。
畢竟難得過來省城一趟。
但還在半路上呢，就跟一個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確切說應該是對方行色匆匆撞到他了，是個女人，手裡原本的公文包也啪一下掉地上了。
韓國斌還沒說什麼，女人就罵道：“哪來的混蛋羔子，沒長眼睛嗎！”
路麵有些濕滑，因為這倆天剛下了秋雨，公文包一下就臟汙了，她罵了一句後拿起公文包，便又急匆匆走了。
看著她那背影，韓國斌眸子微微眯起，不知道為何，他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親眼看到這女人跟一個矮小男人在小胡同裡交接。
“這是省城重要文件，是研究室那邊最新成果，你快送回去，這一次咱倆算立個大功！”女人低聲說道。
“怎麼這麼臟？”矮小男人說道。
“撞了個不長眼睛的，彆說這些了，你快送出去，我也要走了，這回怕是暴露了，明天一早就藏不住消息！”女人說道。
她說完左右看看，緊著道：“快給我錢，我得坐火車連夜走！”
那矮小男人沒多猶豫，便給了她錢還有一大票據。
女人收進自己包裡，便毫不遲疑走人了。
韓國斌看了她一眼，沒管她，他注意力直接落在矮小男子手裡那個公文包上了。
剛剛要是他聽得不錯，這是省城那什麼研究室裡出來的重要東西，但卻被偷了，那就是說，這倆個人都是特務？
韓國斌眸子一下眯起了，矮小男人收起公文包，直接夾到肚子裡去，正大光明出了胡同。
不過才剛出來，韓國斌一個拳頭，就把身高堪堪一米七的這個矮小特務給打暈過去。
從小他就在村裡打遍無敵手的，彆看他不懂醫，但打哪裡一下就能把人打暈一清二楚。
加上常年勞作，這又是個特務，誰知道身上有沒有危險的東西，給揍暈就是最好的。
把人揍暈之後，他就立刻拎著人過來報案了。
省城的公安一聽竟然是特務，而且還是從省城實驗室裡偷了重要文件資料出來準備轉移，那還得了？
局長親自就連夜過來了，韓國斌也已經把自己資料寫得一清二楚，祖上十八代貧農，根正苗紅，這一次陪朋友過來省城動手術，朋友就在省城醫院裡。
村裡的證明啥的，他都有，身份毋庸置疑。
局長看了其他公安從矮小男人身上搜出來的文件，又緊著給其他地方打電話，也是電話打過去才知道丟失了這麼一份重要資料文件，那邊聽說給截獲了，那也是叫這邊等著，他們這就趕過來！
“還有一個女人，也是特務，我聽到好像要連夜坐火車走。”韓國斌說道。
“長的什麼樣？”局長就問道。
韓國斌形容了一下，局長不耽擱半分，道：“都聽到沒有，立刻過去抓人，最晚的一班火車還有半個小時，敢叫她逃了，你們也不用乾了！”
“是！”一群公安振聲道。
然後便全部出動了。
局長就看向韓國斌了，笑著道：“你很不錯，發現特務也十分警覺。”
這一次這個鄉下小子可是立了個大功了。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韓國斌覺得，剩下的就跟他沒關係了。
局長點點頭，道：“那你先回去吧。”
韓國斌就回醫院裡待著了，心說給他媳婦買點好東西的打算怕是落空了，也沒跟老羊說今晚的事。
在他看來過去就過去了。
卻是不想這會子局子裡實驗室那邊的人抵達了，找到這份被盜竊的文件，那是差點哭出來。
心血啊，一輩子的心血都在這了，這差點就被這些無孔不入的該死特務分子給盜了！
“誰抓到的，人呢？我要見見！”這個老者說道。
局長還沒說話，外邊一輛轎車過來，從上邊看到一個局長見了都腿軟的人。
等看了韓國斌的資料，道：“命人去查一查，隱秘查，彆叫人發現是他抓的特務！”
“明白！”局長立馬道，這必須要保護好有功的老百姓啊！
很好查的，老羊動手術的事上醫院直接能全部查到，韓國斌一直住病房照顧老羊也是醫院那邊都知道的。
但是他們查的時候，老羊跟韓國斌已經踏上回城了。
還是坐那一輛車回去，半路上那輛車還是拋錨了，又是等了兩小時，回縣城就晌午了，剛好跟老羊去下了館子。
老羊還要養幾天，不過眼下已經好多了，請韓國斌吃了一頓大的，他自己吃點清淡的，這才各回各家。
省城那邊來秘密調查的對老羊沒興趣，重點都在韓國斌身上呢，韓國斌在局子裡寫的消息確切到了啥村，所以很容易打聽。
的的確確的根正苗紅好老百姓，而且立了這麼大功勞，竟然不聲不響就回家去了。
“家裡都有啥人？”省領導問道。
“分家出來單過了，有老婆跟個幾個月大的小孩。”局長說道。
“那倒是不怪著急回家。”省領導笑了笑：“立了這麼大功勞，你說該給他個什麼獎勵？”
“鄉下地方，也不好太張揚，看他那樣也是不想把事情鬨大叫有些人惦記上。”局長說道。
“那也不好啥都不表示，這一次要不是他，研究室那邊成果一朝儘毀了，還順藤摸瓜將那一窩特務全部抓獲，這功勞給他通報全縣，讓他成為全縣英雄都是應該的。”省領導說道。
不過還是那句話，人家家裡還有老婆孩子，這樣名聲張揚對他沒啥好處。
“要不給他安排個工作崗位，讓他吃商品糧？”局長建議道。
“這獎勵是不是太輕了些。”省領導皺眉道。
“車隊那邊還缺人，可以培養他去當司機，加入車隊，護送他們縣城到省城的物資。”局長說道。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培養他當司機不錯。”省領導尋思了一下，點頭道。
然後他就打了個電話出去了，報了韓國斌的名字，還有所在的村裡，末了說道：“工資待遇方麵，多給些優待，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
縣長都驚呆了，他們縣裡啥時候有個人物省領導的遠房親戚啊，這還讓省領導親自打電話過來讓給安排個工作，吃商品糧！
但不管心裡多驚訝，麵上是立刻就給應下了的。
此時在村裡的韓國斌可真不知道這件事，當天事當天了結，第二天他就不想了。
回來的路上，老羊都跟他說了去屠宰場那邊工作的注意事項。
韓國斌想要這個工作，所以就歇息幾天，等老羊好全了，他就打算過去試試了，要是可以，那就這麼乾下去。
“真有個工作？”陳柔詫異道。
“嗯，以後就不進山了，賺的大概就沒之前多了。”韓國斌看他媳婦說道。
“那沒關係。”陳柔道。
每次他進山她都是擔心的，雖然有高正跟著，可是心裡還是會擔憂。
雖然要是能打著野豬會賺得多，可是野豬那也不是回回能遇上的，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