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斌心頭是愧疚的, 哪怕陳柔一句話沒說,畢竟她清楚,家裡男人雖然有工作不用下地賺工分去麵朝黃土背朝天,可不代表就那麼輕鬆。
這裡的確不像末世時候那樣處處充滿危險, 可辛苦是這個時代哪裡都少不了的。
他有他養家糊口的不容易,她也隻是做了她身為妻子該做的,沒什麼。
但漢子感動起來就不得了了。
跟她要了錢, 家裡的錢全放他媳婦這裡, 陳柔會給他放幾塊錢在身上應急用, 不過不夠。
韓國斌這還是難得找她要。
“要去乾啥用?”陳柔瞅著他。
家裡起房子花了五百多,房子那些紅磚跟瓦片卻是一分錢一分貨, 便宜不了。
但就算這樣,可是家裡還剩下許多家底。
有大幾百塊錢的, 她都收著呢。
“媳婦兒,給我唄, 我去找老羊買點東西。”韓國斌摟著她道。
這個糙漢子摟著她親親抱抱舉高高的,陳柔有點受不了他這個熱情勁,沒忍住,就照著他要的, 給他拿了二百塊錢。
拿出去後就看他, 二百塊錢可是不少,要去買啥子玩意?
手表她已經有了,兩年前就有了的,他給她買回來的, 不過她沒戴出去,留家裡用呢。
那現在是要買啥?
韓國斌要買啥?他下午時間騎了自行車直接過來老羊家裡。
老羊打著哈欠出來,說道:“才出車回來?”
“昨晚上回的。”韓國斌道。
“那你這一趟出去可夠久了。”老羊算一算,差不多得半個月了。
韓國斌道:“進屋說去。”
老羊一聽,就領著他進屋了,小聲道:“咋了?”
“上回你不是問我,要不要給我媳婦兒買個鐲子戒指嗎,還有不?”韓國斌低聲道。
老羊頓時就笑了:“現在想買了?早跟你說了,女人就稀罕這些金光閃閃的東西,你還不聽。”
他就給他媳婦帶了兩戒指回來,彆說多稀罕了。
“嗯。”韓國斌點頭,上次他不是不想買,隻是兜裡沒錢,他媳婦收著呢,當時又剛好給他媳婦買了手表,他要再開口,以他媳婦兒的節省勁她肯定不會樂意。
“晚上有空不,去屠宰場那邊走一遭。”老羊手裡沒有了,進了他媳婦的那是拿不出來了的,不過其他人手裡有。
韓國斌就先把錢給他:“你給我看著換。”
“二百塊錢?猴子那邊有個金鐲子,要不然我給你換過來?”老羊一看,就低聲道。
韓國斌知道老羊他們那些人一共有十二個,都是照著十二生肖來的,便點頭:“我晚上過去。”
“行。”老羊點點頭,給韓國斌倒了茶,又問起了如今外邊的情況。
韓國斌沒瞞著,將大致跟他說了一遍。
他們運輸部如今能去的地方有很多,一些部隊後勤部,還有其他各個省份之間,見識的自然就多了。
今年的風氣,那已經不是往年可以比的了。
在老羊這待了一會,韓國斌就回去了。
陳柔等著呢,看到他兩手空空回來就看他,韓國斌笑道:“晚上給你拿回來。”
陳柔心說到底要給她啥驚喜?不過也不管他,總歸他自己是心裡有數的。
這二百塊錢可是極限了,剩下的她是不拿出來了的,留著以後開放了做生意當本錢用的。
韓國斌要上炕稀罕他閨女,陳柔道:“你洗個澡去,一身汗。”
韓國斌看了看自己,行,洗澡去。
自己拎了水去後院洗澡,打了肥皂,用老絲瓜瓤搓的,將自己搓得一身清爽了才回來。
如今牆垣圍起來了,後院那茅草屋夠他搓的了。
洗乾淨回來了,這才來稀罕他的寶貝閨女。
“跟他兩個哥哥一樣,都像了你。”韓國斌心裡是柔軟的,說道。
陳柔笑了笑,道:“不像你不失落啊?”
不管是兒子還是閨女,她的基因都占了上風,都像她,不過他的鼻子遺傳下來了,兩個兒子都繼承了,不過閨女就繼承了他的耳垂。
他是有耳垂的,耳垂上還長著毛呢,毛茸茸的,她偶爾會揉一揉捏著玩。
她沒有耳垂,兩個兒子也沒有,不過橙子小姑娘就有了。
這就是像了她爹了,但五官麵容全遺傳了陳柔,看著軟綿綿的,叫韓國斌心裡特彆稀罕。
韓國斌一點不失落,他乾啥失落啊,他自己啥樣他不清楚麼,五大三粗的,孩子們都像娘,以後長大了必然好看。
“老大跟老二呢?”韓國斌道。
“玩去了。”陳柔道,兩個大的那可是得意著呢,如今走路都帶風,家裡起了這麼個大磚瓦房,村裡小孩都得再羨慕他們一把。
平日裡就沒少羨慕他們哥倆個的,因為能坐自行車啊,那簡直是再幸福不過了,他們做夢都想坐一坐呢,那自行車坐上去是個啥滋味呀?
老大韓航跟老二舟舟哥倆個傍晚時候回來,哥倆個小臉玩得都紅彤彤的,腦門上也有不少汗。
自己就去倒水喝了。
喝完就過來後院找他們爹。
如今前院的地上都鋪上青磚石了,跟屋裡頭一樣,不再是原來的地麵,不過後院就沒有都鋪了,鋪一半,剩下的留著種瓜果蔬菜,韓國斌就那澆水。
“爹,你沒在家,這些都是我跟大哥再澆水。”老二舟舟道。
“很不錯,爹不在家,就靠你們哥倆個幫著你們娘了。”韓國斌給予高度肯定,又看向老大:“我聽你娘說,你還幫你妹妹洗尿布。”
“姥姥忙著做飯,我就給搭了把手,不值得誇。”老大韓航擺手道。
“是個好哥哥。”韓國斌點頭道。
老大抿抿嘴沒說話,但心裡是受用的。
老二舟舟咧嘴誇道:“是好大哥沒錯,上次還幫我揍人。”
韓國斌就繼續澆水,不管他們這個,鄉下的小孩子之間就沒有不打架的,上午打架下午就能湊一起繼續玩,隻要不打得頭破血流一般大人都不會管。
韓國斌自己小時候就那麼打過來的,等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也就是他這想法陳柔不知道,要知道了肯定得念叨。
可不是誰長大了都能懂事的,還有變本加厲更橫的呢。
不過對於小孩子打架這種事,陳柔隻讓他們不準欺負人,但誰要是敢欺負他們,那揍回去沒問題。
夫妻倆個感情能這麼好,在某些方麵都多多少少有那麼點相似的。
韓國斌忙完就帶倆個兒子回前院了。
屋裡頭傳來小橙子的哭聲,身為二哥的舟舟鼻子皺起來了,人小鬼大歎氣道:“妹妹老是哭,我有時候半夜起來尿尿都聽到她在哭。”
“小孩都那樣,那麼小還不懂事呢,等跟你這麼大了,就懂事了,曉得自己玩不用去鬨娘了。”身為大哥的航航很淡定。
“都這麼久了,妹妹也還沒長我這麼大。”舟舟道。
“你都四歲了,還沒那麼快。”航航說道。
“大哥你多少歲?”舟舟問他。
“六歲。”航航得意道:“我今年還要跟驢蛋哥他們去參加秋收,已經在商量了!”
“那我也去。”舟舟立馬道。
小孩子能參加收成,那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哪怕撿麥穗隻能賺半個一個工分的。
今年航航就去參加夏收了,可是撿了不少麥穗,賺了十個工分呢!
不過還是鐵蛋哥跟比較厲害,鐵蛋哥跟著去收糧食了,聽說賺了上百個工分,驢蛋哥則跟他們一塊撿麥穗 ,賺得也比他多點。
這時候外頭伸出來個腦袋,看到韓國斌就喊道:“二伯。”
“嗯。”韓國斌點頭。
來者也是個長得好的小男孩,韓司,韓國林的大兒子,也就比航航小幾個月。
“航哥。”韓司招呼他。
韓航並不是很想搭理他,不過還是過來了,道:“你彆跟我說了,我不帶你去。”
“航哥,你咋乾啥都不帶我了?我上回還分你半顆雞蛋吃。”韓司說道。
韓航到底吃人家的嘴短,道:“不是我不帶你,是奶不讓,上次夏收我帶你過去,奶看到了就要揍我,還是我跑得快她沒趕上。”
“你奶乾啥揍你。”韓國斌還不知道這事,聞言就道。
“奶說她小司兒以後要拿筆杆子,不下地,說我帶壞他。”韓航道。
韓司很委屈,可是他也想去夏收,大家都過去了,多熱鬨多好玩啊!
“你自己回去跟奶說去,奶說可以去你再來,不然你就彆來了。”韓航道。
韓司就回去了,他一走,舟舟這小雞賊兒的就道:“小司哥那樣不會乾活的要是去了,那我也跟哥你去,我可比他還行。”
“到時候再說吧,還早呢。”韓航大人一樣擺手道。
韓國斌正在修家裡的鋤頭,看這倆個兒子這樣也忍不住笑了聲。
夜裡就說給他媳婦聽了:“以後長大了,肯定跟我一樣,是乾活的好手。”
陳柔可笑不出來,她們夫妻倆這一輩就這麼過了,這是沒辦法的事,但是孩子們她可真沒這方麵打算讓他們繼續乾祖宗基業。
明年虛歲就七歲了,到時候讓老大去讀書。
畢竟以後是文化人的天下,雖然乾農活也不差,隻要勤奮不至於餓肚子,但要是有更好的選擇,那為何不選擇更好的?
等他們長大了,時代不一樣了。
不過也沒在這事上跟她家國斌掰扯,以後時代發展了,不用她說他自己都得讓兒子們好好讀書上進換門庭,而不是一把鋤頭扛到底。
韓國斌半夜的時候,就出門去了,回來時候就帶了一個手鐲子回來。
第二天早上拿給他媳婦兒的。
陳柔楞了一下,這一個金手鐲分量可不一般啊。
她記得聽她娘說過,她三表哥就給蘇綿綿買了一個,悄悄從他爹那買的,其他兄弟都不知道。
當然也沒叫他爹吃虧。
不過陳柔沒想到,她家國斌這就給她帶了一個回來。
“給我買的呀?”陳柔看他道。
“嗯,你收著。”韓國斌看自己媳婦兒,覺得他媳婦兒應該是喜歡的,便覺得這禮沒送錯了。
“白花錢。”陳柔嗔了一句,然後就收起來了。
挺壓手的,應該比她三表哥給蘇綿綿買的那個差不了多少,她表哥也花了二百塊錢跟老舅換的。
韓國斌笑了笑,想著他媳婦挺喜歡的,以後要是行情好了,他能多賺些錢了,就給他媳婦多買點。
韓國斌在家裡,啥活都是他包乾了。
做飯洗尿布打掃房間,全都不用他媳婦沾手。
但是日子一轉他就又得出車上班了。
“出門在外自己小心,我跟孩子們都在家等你。”陳柔還是這句話。
韓國斌點點頭:“媳婦兒,你也彆累著,好好在家裡帶咱閨女就行。”
這一趟韓國斌出車可比上一趟還久,因為有些地方收獲地早,打從九月份開始就秋收就開始了。
他們跟其他車都被征用了,也開始負責運送糧食了。
以至於韓國斌隻能緊著寫了封信寄回來。
信到家的時候,村裡的秋收都開始兩天了,不過收到信也就知道韓國斌是趕不回來了。
陳柔也拿了信過來找大隊長了。
“沒啥,國斌在外邊忙就讓他忙去,今年咱們收就行。”大隊長說道。
陳柔點點頭,帶著小閨女去了曬穀場那邊,至於韓航跟韓舟哥倆個,那就去忙自己的了。
如今韓國斌更忙了,出車要去外省等地方村裡也是知道的,村裡的肥料一直是韓國斌在往村裡運,其他村如今也申請到了,不過他們村比其他村多了韓國斌幫忙弄來的農藥。
專門要害蟲的,也是又給村裡增產了不少。
對他沒上工還拿人頭糧,意見肯定是有意見的,但偶爾嘲諷兩句也就那麼過去了。
今年的秋收比往年都要更叫人膽戰心驚一些,因為國慶節才過呢,天竟然就有些陰陰的。
可是地裡還有很多糧食沒收上來呢,這要是下了秋雨,那可就叫人絕望了。
曬穀場這邊也是嚴陣以待,糧食晾曬著,但也時刻注意著。
不僅他們村裡在趕收,其他村子大隊各個如此,這樣的天氣,誰還敢那麼慢悠悠的來?
跟戰鬥差不多。
好在天色不大好是不大好,可總算是沒有下雨,糧食還算是收上來了。
老陳家那邊也是全員皆動,包括陳母這一次也是卯足了勁頭乾的。
忙完過來的時候,人可是滄桑了不少。
“娘,你咋累成這樣了?”陳柔緊著給她娘泡了一碗麥乳精,說道。
“還能咋累,收糧食唄,今年這天氣,誰受得了?”陳母道,要是糧食沒收上來讓毀在地裡,那可就要捶心肝了。
雖然全村老少是累得命都去了半條,但如今也算收上來了,不然一年努力都白費才叫人絕望呢。
喝了一口麥乳精,就道:“甜甜嘴就行,留著給航航他們喝。”
“娘你喝了,他們這一陣子可喝了不少。”陳柔道。
哥倆個去參加秋收熱情一點不減,就是累地晚上回家吃飯都在打瞌睡,吃完連澡都沒睡就上炕睡覺去了。
不過彆看這麼累,第二天早上依舊生龍活虎,這些個小孩的精力實在無法想象。
當然陳柔好東西也沒少給他們吃著。
陳母也就讓她勸著喝了,說道:“國斌這一陣都沒回來?”
“沒呢,遇上外邊的秋收,他們車隊就被征用了,特地寫了信回來的。”陳柔說道。
陳母道:“今年就給你哥嫂他們分家了,你記得跟國斌說聲,下次回來看有沒有,有的話帶兩個鍋回來,你大哥二哥一家都得一個。”
“那我三哥呢?”陳柔道。
“你三哥說跟我們住。”陳母嘴角扯了扯,道:“錢跟糧食都不分,以後讓我跟你爹跟他們倆口子吃。”
陳柔笑了出來:“那我三哥可真是孝順。”
“啥孝順,那小子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他拉哪坨牛糞。”陳母嫌棄道。
“三哥還打啥主意啊?”陳柔笑道。
“你三嫂娘家那可不是啥好貨,尤其是她那個娘,我聽你三哥說,你三嫂她姐分家了,三天兩頭過去打秋風,鬨得那邊都差點離婚還不收斂。”陳母說道。
“三嫂她娘是那樣的嗎,咋都沒聽說?”陳柔詫異道。
“這些年咱家又沒分家,那老貨要敢來看我不撕了她,不過要是分家了我可就不一定管了。”陳母說道。
要分家了,那她能管得了一時還能管得了一世啊?總得自己學著立起來,要是立不起來,那餓的也不是她,懶得管。
陳柔笑了笑,道:“那大哥二哥啥說法?”
“他們能有啥說法,你大嫂二嫂說了算,她們倆個一聽要分家了,差點沒蹦起來點炮慶祝。”陳母哼哼道:“這些年她們三個我可一個沒虧待,當年我就是苦過來的,沒打算讓她們走我老路,可你說這一提分家一個個都那麼高興。”
“孩子都那麼大了,自然也想當家做主了,那麼大了還得管娘你伸手,心裡頭也是有想法的,這時候分出去剛好。”陳柔道,其實她以為她娘會再緩緩呢,怎麼著都得明年,沒想到這就要分出去了。
陳母也就是嘴上嘮叨,她也從媳婦熬成婆的,還能不知道她們那點心思麼。
也就是過來跟女兒發發牢騷。
這秋收忙完糧食分了,老陳家就分家了,還是分的比較徹底的那種。
除了老三家不打算分,想養老,大房跟二房每家都是一百塊錢,隊上的糧食分下來了,這也是給分了,還有其他家具啥的。
陳大嫂跟陳二嫂都高興得很。
“娘,今年我們就開始攢土坯,到時候建好了就搬出去。”陳大嫂說道。
“住吧。”陳母應了聲。
“娘,還得托姑丈給帶個鍋回來,明年搬出去也好做飯。”陳大嫂說道。
陳二嫂自然也想要。
“我去找柔柔說了,讓國斌給你們一家帶一個,一個二十五塊錢,到時候自己付吧。”陳母就道。
“要二十五塊錢啊?”陳二嫂就道。
陳母有些詫異看她:“你還能買到比這更低價錢的鍋?”
陳二嫂嘴角扯了扯,道:“不是,娘,姑丈給人帶鍋沒那啥點嗎?”最後這一句自然是小聲說的。
早年姑丈那邊還收蘑菇呢,不過後來就不收了,可是她覺得這個姑丈也不大老實,幫忙帶鍋難道沒賺點啊?
陳母直接把臉一拉:“國斌給人帶鍋半分錢沒賺,你還擔心他賺你的錢是不是?行啊,你自己買去!”
陳二嫂趕緊道:“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是幾個意思?你要嫌棄就自己買,我也是先吃蘿卜淡操心才過去找柔柔說這事!”陳母冷哼道:“趕緊去打土坯,打完了趁早搬!”
有些時候不把當婆婆的威嚴擺起來就是不行!
至於她女婿買鍋賺錢的事,陳母是知道,小女兒跟她交底的,不過她知道是她知道,她可連老頭子都沒說,至於對兒媳婦們,那她可真沒打算說,該多少多少,能給帶回來就不錯了!
見她們婆婆沉了臉,陳二嫂也悻悻收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