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斌雖然拒絕韓國林了,不過在當天宋曉玉還是過來找陳柔了。
陳柔跟韓國斌一個態度,怎麼可能一個拒絕一個接下。
就跟宋曉玉說韓國林如今這樣挺好的，就彆走而挺險了。
記分員兼職會計,村裡的筆杆子，哪怕隻有初中文憑,可賺的工分真不少，每年輕輕鬆鬆幾百斤糧食外加好幾十塊錢的分紅。
就比如今年，因為年收好，韓國林一個人就分了將近五百斤糧食，除此之外還有四十八塊。
再加上宋曉玉自己每個月十八塊錢的收入。
陳柔覺得他們這個小家條件都快跟她家差不多了,這樣還鑽那個尖冒那個險乾啥？
宋曉玉看她不想幫就回來了。
看他媳婦這樣,韓國林就知道肯定不行了,道：“還是算了吧，二哥那個性子他不會答應的。”
“但是二哥他是怎麼知道的？”宋曉玉嚴厲的目光一下落到他身上去：“你是不是跟二哥說漏嘴了？”
“哪有，我跟二哥都沒提到這回事！”韓國林立馬道。
“你要不說二哥咋會知道的？”宋曉玉不由道。
“我怎麼知道二哥就猜到了，你確定沒跟二嫂說？”韓國林反問她。
“你以為我傻？”宋曉玉沒好氣道,她都是照著事先打好的草稿說的。
“二哥說這樣的事情他遇到多了去了,聽二嫂說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他讓我彆想不開。”韓國林歎道。
“啥想不開,咱們這不都是為了兒子麼。”宋曉玉瞪他道。
“其實，讓老大去鎮上讀書也不用我非得過去？老大跟你出門，你把他送去學校再去上班其實也不耽擱啥功夫，讓他放學了再過去找你,路也不難找，這不就挺好嗎？”韓國林說道。
其實他對於去鎮上也沒太大的意願，他覺得在村裡乾得挺好，去鎮上他覺得有點沒保障
今兒會起這事兒，其實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的教育問題。
他已經被他媳婦帶過去結紮了，結紮後都還是在他媳婦娘家養好恢複的。
以後就這倆個兒子了，他自然是想要好好培養的，如今高考都恢複了，要是兩個兒子能成為大學生，那這輩子都夠本了。
而且也光宗耀祖了。
他也覺得村裡頭的這個教育是不行的，尤其如今教書的知青自己忙著複習，哪裡有空教孩子，都是那麼打發讓自己玩的。
他就想把兒子送到鎮上去讀書。
宋曉玉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你以為我不知道呢，這不是剛好有那麼個位置嗎，咱要是能爭取到，一家子都搬過去多好？”
如今社會都不一樣了，村裡這小破地方她也看不大起了，她這些年來可是攢了不少錢，吃的都是公中賺的都是存自己，錢包鼓著呢。
她甚至都打聽鎮上有個房子可以借住，用後世說法就是租。
不過哪怕每個月要給出去一筆費用，那她也不在意，兩個兒子成材最重要。
在這鄉下地方跟其他臟孩子一塊玩能有個啥出息？
雖然走後門也是有私心，想讓自家成為雙薪家庭，但她就這倆個兒子了，她可是盼著他們都能成為大學生的。
可這村裡頭是個什麼樣子？
這村裡頭讀書能讀成啥樣？那學校能叫學校嗎，那就是個小破屋子啊，跟鎮上的小學根本就沒法比！
不過倆口子商量得好好的，如今韓國斌不答應幫忙帶，那還能如何，隻能打消念頭了。
而他們後頭也是因為打消了這主意而慶幸不已。
宋曉玉的同事周玉，就是那個跟她不對付的女同事的名字，兩人並稱雙玉，但誰也不服氣誰。
周玉的男人有工作的，但是她架不住她婆婆的慫恿跟教育，於是就接了她婆婆買好叫送過去的東西。
所圖求的，就是給她那個好吃懶做的小叔子找工作。
而且她婆婆也是真舍得下手的，不僅買了床單被套，還有暖水壺以及小皮鞋，以及還在小皮鞋裡邊還藏了二十塊錢。
這一番出手不可謂不大方，但是誰知道結婚的當天晚上，周玉就被舉報了。
主任親自拿著這些東西過去舉報的。
周玉如今已經被革職查辦了，彆說替她小叔撈個工作，便是自己工作也跟著丟了。
第二天看到主任剛結婚的女兒劉芳芳過來接替周玉的崗位，宋曉玉方才從其他同事口中聽說了這件事。
整個人都驚呆了。
騎自行車帶著大兒子回村的時候，宋曉玉都還膽戰心驚。
“媽，我不想去鎮上讀書了。”後邊的韓司垂頭喪腦道。
“乾啥不去讀書？那邊老師可都是專業的。”宋曉玉回過神來，說道。
“同學們都不喜歡我，還推我，我不想去鎮上讀書，我想在村裡讀。”韓司道。
“村裡有啥好的？村裡讀能有出息？”宋曉玉沒好氣道。
“航哥就在村裡讀，他說他以後要考大學！”韓司就道。
宋曉玉心裡一動，道：“那讓你航哥跟你一塊去鎮上讀書怎樣？”
“可以嗎？”韓司眼睛一亮：“要是讓航哥跟我一塊去，那我就去，有人欺負我航哥都會幫我！”
“出息，你就比他小幾個月，你奶也沒少你吃喝，咋就不敢打人？”宋曉玉道。
韓司就不說話了。
看著這老實巴交的樣，宋曉玉還能說啥，不都是像了他爸啊。
回村裡了，將兒子放下，宋曉玉就拉著韓國林進屋了。
“乾啥呢，大白天的。”韓國林一臉不明道。
“國林，你知道嗎，今天可是嚇死我了！”宋曉玉臉色有點發白，想起這事她手還有點發顫。
“咋了？”韓國林愣道。
宋曉玉就把從同事那聽來的，周玉聽了她婆婆話去賄賂主任，並且被主任反手舉報的事說了一遍。
這下彆說她了，韓國林那腿肚子都是一軟！
“我估摸著劉主任在她女兒去年從城裡回來後，早就想把她女兒安排進來了，就是娟子被頂替大家都很警惕，這才沒叫她找到機會。”宋曉玉說道。
“還好還好。”韓國林抹了把汗，連連道。
還好當時二哥拒絕了，還好沒有給他們帶貨，要不然現在這會子進去的，可不一定就隻有他媳婦的同事了，十有七八他們倆口子也跑不了！
宋曉玉道：“我打算去問問二嫂，看航航去不去鎮上讀書，要去的話，以後我一塊載過去。”
“那肯定樂意讓去啊，不過媳婦兒，你肯載啊？”韓國林雖然心有餘悸，但還是看他媳婦道。
他媳婦是啥性子他可清楚，而且多年來一直都羨慕嫉妒他二哥的工作崗位工資那麼高，那麼體麵，在村裡聲望那麼好。
“載一個是載，載倆個也是載，沒多大差彆。”宋曉玉擺手，然後就過來二房找陳柔了。
陳柔這會子在醃製鹹雞蛋，用黃泥的土方子醃製的，一罐子雞蛋四斤，用了她差不多一斤的鹽巴。
看到宋曉玉過來，陳柔說道：“三弟妹怎麼有空過來。”
“二嫂這是在醃雞蛋啊？”宋曉玉笑道。
“嗯。”陳柔應了聲，一邊忙自己的一邊道：“有啥事嗎？”
“沒啥事兒，我就是過來問問二嫂你，要不要乾脆讓航航跟他弟一塊去鎮上讀書？”宋曉玉道。
陳柔看了她一眼：“三弟妹，你二哥那人忒古板了，他不幫人帶貨。”
這倆口子連行賄那樣不長腦子的事都做得出來，她可是不想幫忙帶了，啥東西都不幫忙，直接斷了念想。
宋曉玉趕緊道：“二嫂你誤會了，我不是來讓二哥幫忙帶東西的，我就是想問問航航讀書的事兒，跟他弟一塊去，倆人也好有個伴兒，我都一塊給送過去就行。”
“那多麻煩你？”陳柔看她竟然是真心的，這才說道。
鎮上有小學，自然是沒得說的，不是村裡可以比的，她也想讓老大韓航去，但這不是還小呢麼，鎮上距離這邊得有一個小時的路程，途徑那麼多村子，可是有些村小孩不給過的。
大人不敢，但小孩他們敢，熊得很。
陳柔也沒法每天接送，所以乾脆就在村裡讀了，回來她盯著給補習就是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趕明兒我帶航航過去鎮上找老師報到？”宋曉玉說道。
“三弟妹，你要是真肯幫著送航航一塊去，我記著你的人情，但是這事你要是應下了，那可就不能半途而廢了。”陳柔認真看她道。
“哪裡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那我還是航航他三嬸娘嗎？你隻管跟航航說，要是去鎮上讀得好，那可是有助學金拿的。”宋曉玉說道。
陳柔這才點點頭，道：“明天早上我讓國斌跟你一塊過去，報到總得他爹帶著。”
宋曉玉應了聲行，也沒旁的事，就回去了。
至於她同事周玉被舉報的事情就沒說，但是她不說陳柔就猜不到麼。
陳柔沒神到猜她同事被舉報了，但也猜她今日這麼熱情，肯定是跟前頭那事有關。
前頭沒答應幫忙帶貨，那臉可是臭得很，今兒這就跑過來獻好了，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啊。
不過從這態度上看，倆口子被拒絕後應該就罷手了，沒再做什麼糊塗事。
陳柔等老大韓航放學回來，就問他了：“你三嬸剛過來問，說鎮上那邊學校很好，要是讀得好還有助學金拿，就問你要不要跟小司兒一塊去讀？”
“啥是助學金？”韓航楞了一下，問道。
“就是錢。”陳柔道。
航航眼睛一亮：“給我的？”
“孝敬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給你。”陳柔淡定道。
“行！”航航點頭。
“那明天讓你爹帶你過去。”陳柔滿意。
這母子倆個也是可以的，這才打算過去書都沒讀上呢，就覺得助學金是囊中之物了。
不過陳柔還真不擔心，這是兒子該考慮的問題，她隻負責抽成。
外頭老二帶著他妹就回來了，還用破碗裝了好幾條蚯蚓回來，都是個頭不小的。
“拿過去喂雞，然後趕緊來洗臉洗手。”陳柔打發道。
兄妹倆個就聽話去喂雞了，看著母雞們吃得很高興，他們也高興。
過年的時候，陳柔可是一點沒節省，殺了兩隻雞，如今雞圈子裡的雞少了，不過等徹底開春了，到時候再抓幾隻養著吧。
給他們洗乾淨就準備吃飯了。
韓國斌晚上準時回家。
他最忙的時候就是夏收跟秋收兩個時間段，車隊都會被征用，平常時候倒是鮮少。
陳柔給他倒了溫水洗臉洗手，然後才讓上炕休息的，也順帶把宋曉玉那邊的事說了一遍。
“那我明天帶過去。”韓國斌點頭道。
陳柔知道他累了，沒說旁的，就跟他一塊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來做早飯，飯煮好時間就差不多了，把他們父子幾個都喊起來刷牙洗臉吃飯。
吃完韓國斌就帶上一點錢載著大兒子過來老屋了，宋曉麗也是剛吃完，道：“二哥你等一下。”
讓韓司快點吃後，就進屋收拾去了。
韓父韓母不知道這事，還問韓國林：“這是乾啥？”
“打今兒起，航航就跟他弟一塊去鎮上讀書了，今天二哥帶過去報到，往後讓曉玉送他們哥倆個一塊過去。”韓國林給解釋道。
韓母就要說啥，可是不能讓航航這皮小子帶壞了她小司兒。
不過被韓父拉了拉，等韓國斌跟宋曉玉都騎著自行車走了，韓母這才忍不住道：“你乾啥不讓我說？”
“你要說啥？”韓父拉聳著眼皮，說道。
“航航就是個泥猴，讓他跟小司兒一塊，小司兒還有啥心思讀書，不都得被帶著去玩麼！”韓母黑著臉道。
“我看老二家的挺重視讀書，你彆摻和。”韓父說道。
有一回他路過老二家的就聽到讀書聲了，他左右看看沒人就湊過去聽，讀得可好了，還傳來老二家的聲音，大體他複述不來，就是想讓他孫子好好用功的意思。
韓父當然知道大學難考了，跟以前的狀元郎差不多。
但是老韓家祖祖輩輩的，就都不曾有過讀書人出現。
老大家是不指望了的，一看就不是讀書人的料，但是老二家的三個孩子都長得斯斯文文的，有點拿得動筆杆子的樣。
韓父雖然最疼三房孫子，可要是其他孫子也會讀書，他當然也不會有意見。
這都是老韓家的血脈，要出息了，受益的都是老韓家。
韓母可不想這麼多，直接道：“要讓曉玉每天這麼帶著，那她一天得給曉玉一個雞蛋！”
韓國林聽不下去了，道：“娘你可算了吧，航航是曉玉侄子，跟著他嬸子順道去讀書還要收雞蛋，你乾脆臊死我三房得了！”
而且曉玉乾啥會樂意主動提出來，這還得是因為他二哥幫著他們倆個渡過一劫啊。
不然這事可不算完，韓國林甚至都不敢想象要是他們倆口子被舉報了，那會是什麼樣的滅世場麵？
韓國林昨晚上做了個噩夢，直接夢見自己進去了，妻離子散，從今往後都抬不起頭來。
因為老頭子跟兒子都說，韓母就算再不滿，那也隻能壓著了。
就這樣，韓航就跟韓司一塊去鎮上上學了，每天都是宋曉玉一塊接著上下學。
陳柔在問過兒子情況，看他適應良好就不管他了。
農曆的二月份，陽曆已經快三月了，天也是暖和了。
村裡的勞作自然也開始了，不過今年可是有好事。
周珍跟馬大發在分出去這幾年後那是省吃儉用，也攢了錢，這就是要起個磚瓦房了。
一家子都搬過來隔壁老馬家老屋暫住了，那邊就要拆了重建。
磚瓦還是托了韓國斌關係運過來的，當然對外不是這麼說的，要不然都找過來那哪裡頂得住，就說老早就申請了的。
陳柔自然也是給幫忙做飯。
隻有晚上下工的時候才有空回來打地基啥的，人手也沒喊那麼多，花了差不多一個月時間這才把屋子給起起來。
周珍在陳柔這裡都流眼淚了。
幸福地流眼淚的。
自打分出去後心裡頭就憋著一口氣，上工全家都下地，一年到底分得不少糧食，還能攢下一筆錢，平日除了鹽跟火柴，其他消費基本上沒有。
就想著要起個磚瓦房爭這一口氣呢！
如今可算是起了，雖然回去跟娘家借了一筆錢，但大部分都是她一家子自己努力起上來的！
“好日子還在後頭，可彆鬆了那口勁。”陳柔說道。
“我就是心裡憋得慌。”周珍笑著抹淚道。
陳柔笑了笑，道：“要是不用上工，就上山找些蘑菇。”
周珍朝門外方向看了看，低聲道：“等過一陣子下雨了，雨後就去。”
去年到今年，她在陳柔這裡可是賺了差不多有十塊錢。
如今還差著她娘家一筆錢，可不就是要想著法子多賺錢給娘家還上？
春雨貴如油，四月份的時候春雨就下下來了。
春雨之後，采蘑菇的大軍就向著山裡進發了，下雨之後山裡的蘑菇可以說是漫山遍野都是。
韓大嫂就是挖蘑菇的主力軍之一。
婦女同誌們回來也是一塊回來的，背著滿滿的一籮筐蘑菇商量著明天再繼續去。
村裡頭的日子就是這樣，忙碌不假，但卻也是恬靜。
陳柔的肚子再開春後也是慢慢大起來了，大夥也才知道老二家的又懷上了。
陳母過來看過了就很滿意，還說往後可以接著要。
陳柔嘴角則是抽了抽，以後還要那是不可能的了，她家國斌都已經就結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