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千鈞呢?”項述馭馬上了官道, 帶著上萬人前往城外阿房宮。
“拓跋焱派人保護他了!”陳星說,“安全得很。”
天邊露出魚肚白,天亮時,漫漫蒼天卻陰雲密布,太陽躲在了雲層後, 四處儘是陰風, 項述上了一座小山坡, 眺望這千古長安城,內裡已死氣沉沉。
“我不明白馮千鎰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陳星說, “真是狗急跳牆了。”
“他想救馮千鈞, ”項述說, “很難理解?”
陳星:“他若真有這念頭, 又何必將馮大哥扔進鏡裡?”
項述說:“救回馮千鈞, 為的不是手足之情,而是要用他。”
“用他做什麼?”陳星難以置信道, 忽然被項述這麼一提醒, 頓時明白了:馮千鈞一旦被怨氣附身, 又能驅使森羅刀, 當發揮出極其強大的力量。被怨氣洗練過的家傳法寶也將成為馮千鎰這妖人的最大助力,爆發起來,誰也不是對手。
幸虧救下了人, 否則若落在馮千鎰手中,接下來就絕不是活屍潮爆發這麼簡單了。
長安西郊三十裡外, 阿房宮前。
皂河西岸已滿是拖家帶口、亡命奔逃而來的長安百姓,還有更多人正在陸陸續續趕到。大秦的帝國軍經曆了忽如其來的暴|亂後,已火速從變故中驚醒,朝苻堅所在之處集合。號稱戰無不勝的北方鐵騎在這一刻顯露出了南征北戰的高效與軍紀,在苻堅強盛無比的個人威望之下迅速集結,先是禁軍,其次是關中軍,再是各族騎衛,將領們隻用了三個時辰,便快馬加鞭,趕到阿房宮正殿之中。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慕容垂喝道。
“安靜!”拓跋焱大聲道。
苻堅端坐主殿,說:“事出倉促,不及細表,我們手頭有多少人?”
各族報過兵力,苻堅手下還有三十萬兵馬可調度。慕容垂又道:“昨日清晨已派人送信予平陽太守,正在趕來的路上,帶領十萬勤王軍,明晨可至。”
平陽太守正是慕容衝,昨天清晨發出去的信,帶著十萬人上路,苻堅心知肚明這舉動分明不是勤王,而是姐姐清河公主死了,帶兵找他算賬來了。
幸而陳星所述經過,終於令苻堅察覺到慕容家的一絲不妥,但觀慕容垂等人倉促夜奔的情況,又實在不像是同謀。畢竟,若清河公主與馮千鎰勾結謀逆,當不至於不分緣由,連慕容家族人也無差彆給搞死了。
苻堅心中充滿疑惑,卻選擇了不在此事上發作,沉聲道:“清點阿房宮內火油、攻城器械,各部先行駐紮,預備待我命令,反撲長安。”
“那些家夥,究竟是什麼東西?”事發之時,王子夜正在用晚飯,被禁軍匆匆架上馬車開始逃亡,滿城文武驟逢變故,科頭跣足,狼狽不堪,更惶恐無措。
“大單於到——”
滿朝文武頓時騷動,慕容垂按劍。
“解釋的人來了,”苻堅歎了口氣坐下,答道,“聽罷。”
項述風塵仆仆而入,掃了眾人一眼,絲毫不將慕容垂放在眼裡,陳星隨後而入。
“什麼情況?”陳星見殿上一時鴉雀無聲,覺得有點不對勁。
“正等你倆呢。”苻堅道,“說罷,說個明白。”
陳星一瞥項述,項述點頭,示意他說就是。主殿內一時劍拔弩張,慕容家所有將領都微微發抖,猶如下一刻就要上來亂劍捅死項述,為清河公主報仇。但見慣了項述身手的陳星很清楚,隻要苻堅不參戰,這裡哪怕全部人一擁而上,都敵不過項述的一根手指頭,這家夥實在是太、強、了!
“從何說起呢?”陳星也累了,走到苻堅麵前的台階上坐下,朝殿內諸人說道,“這一切之所以會發生,我看真正的始作俑者,卻是陛下,以及在場的各位,也難逃罪責。”
霎時殿中叫囂起來,無不怒斥陳星,待得眾人安靜後,項述忽然道:“隻可憐了長安城中的無辜百姓,因你們的南征北戰、好大喜功而死於非命。”
“朕的功業蓋世無雙!”苻堅帶著威嚴的聲音道,“唯獨嬴政能與朕比肩,若非朕收複北方全境,今日死的人隻會更多!”
陳星毫不客氣地反駁道:“可你殺了多少人?自己算算清楚!你們的每一次征戰,死傷數以十萬計!釋放出了多少恨意,多少凡人臨死前的不甘,在天地間徘徊不去,聚為怨氣。魃亂才從這其中而生……”
陳星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一係列事情發生的經過了。他在殿中侃侃而談,從零零碎碎的片段中,串起了滿長安活屍肆虐的整個經過——馮家為了推翻苻堅,多年來隱忍不發,購下驅魔司原址,在鬆山建起了新的西豐錢莊。
而就在挖開驅魔司總署,填埋峽穀時,馮家人無意中找到了驅魔師們留下的陰陽鑒,以及法寶的駕馭法門。
於是為了對抗日益擴張的秦國,馮千鎰喪心病狂,一發不可收拾,開始設法將戰死的百姓轉化為魃,再吸收天地間的怨氣,予以煉化,在鏡中世界煉出了黑影武士,以及那名將領,等待合適的時間,再將這一支活屍軍隊從鏡中放出,推翻苻堅。
“你為他提供了最強大的力量,”陳星說,“以及最合適的材料。”
殿中忽然沉默不語。
“你們還未曾回答,”慕容垂陰惻惻道,“馮家謀逆,為何要殺我侄女?這事與清河公主又有什麼關係?!”
王子夜馬上出言打斷,問道:“馮千鎰是如何轉化魃的?他天生就熟悉這等秘術?”
“這是一種邪術,”陳星答道,“在我所學之中未有記載,具體的過程,隻有問他自己才知道了。”
拓跋焱開口道:“我們現在掌握的情報少之又少,就連敵方擁有多少兵力都無從知曉,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不會低於二十萬……”
一問一答之間,竟是繞過了慕容垂的質問,當著苻堅的麵,大家都不想提及清河公主參與謀反一案,隻希望儘快把這件事揭過去。
苻堅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開始觀察慕容家眾人神色,有人已經意識到這點,並現出驚懼神情,看來確實是全不知情。
項述答道:“初步估測,至少有三十萬活屍。”
“這麼多魃,全部藏在一麵鏡子裡?”王子夜難以置信道,“究竟是從何處找來的?”
陳星答道:“對,正是這麵鏡子,也許是從中原的戰場上找來的罷,這世道活人不多,死人還是很好找的。”
說著陳星祭起陰陽鑒,法寶在他手中黑氣繚繞,緩慢浮空旋轉,眾人一驚,又是紛紛退後。
“不用擔心,”陳星說,“法寶我已經回收了,魃們也全部被放了出來。現在隻能等待時間,找個合適的地方,慢慢將陰陽鑒中的怨氣一點一點釋出,再予以淨化,短時間內,儘量不再去動它。”
王子夜又道:“小兄弟既然是驅魔師,想必是能淨化這件法寶的。”
項述卻沉聲道:“哪怕成功,法寶也不能交予你們所用。”
陳星正要回答,卻被項述這麼一打斷,心道莫非你們還在打這件法寶的主意不成?
王子夜又問:“法寶暫且不論,重申一次,小兄弟既然是驅魔師,想來也有對付馮千鎰這妖人的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