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試探(2 / 2)

定海浮生錄 非天夜翔 11963 字 10個月前

陳星:“???”

項述:“你就不能自己想辦法?哪天我要是不在你身邊,你就沒主意了?”

“你突然這麼凶做啥?”

陳星完全沒想到這樣也能挨罵,但轉念一想,似乎確實是這樣,從認識了項述之後,自己就毫無自主能力了,每次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都問項述“接下來乾嗎”。

“哦……”陳星隻得說,“我偶爾也會自己行動的。”

不說還好,一說到這個項述就心中有火,說道:“你自己出的主意,除了半夜偷偷上北方去,還能做什麼?”

項述不知為何,看到陳星這模樣就鬱悶得很,想起方才自己不顧安危隻為拖住敵人,讓陳星脫險。然而陳星哪怕順利跑掉,沒了自己,到得會稽多半也是一問三不知的反應……想到這裡,項述就兩眼發黑,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麼?

“咱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陳星說,“等馮大哥會合對不對?”

“這還用問?!”項述難以置信道。

項述擔憂陳星的存活問題,陳星卻以為項述是因失了武力,才變得如此狂躁,當即不住安撫他,解釋道:“師父說,凡事大家總是想得很好,可所謂‘算無遺策’都是假的,大抵走到後麵全是一團糟,才有‘人算不如天算’一說,放心吧,他們抓不住我的。”

項述說:“他們還會再來,必須在這之前想好對策,不要驚動任何人,進城先找會稽郡守。”

陳星差點就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被項述提醒後才想起乃是過來調查瘟疫一案,外加核對竹簡來曆與信息,兩人便動身往官府去。

有了謝安的信函,麵見郡中父母官倒是很容易。陳星說明來意,郡守名喚吳騏,聞言鬆了口氣,答道:“朝廷總算關心此事了。”

陳星本想朝他解釋這和朝廷也沒關係,但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第一個被確診患上瘟疫的人,是不是正住在會稽?”

郡守便吩咐人取來戶籍本,說:“此人目前還在臥床,是名貨郎,去年前往麥城一趟,回來便生了病,當時城中大夫們都會診過,看不出個蹊蹺來,街頭巷尾,百姓們都說是麥城屍變,這貨郎帶了屍毒出來,才有瘟疫橫行。不過呢,謠言止於智者,官府下令,也就漸漸地平息了。”

“明天再去看看情況。”項述朝陳星說。

“好。”陳星想起但凡身染此疫之人,入夜時俱渾渾噩噩,正午精神方有好轉。

吳騏又說:“是了,謝大人日前還遣人前來,調查某卷書簡一事,信使今日清晨離城,你們可在路上碰上?”

陳星:“!!!”

項述忽然伸手,於案下按在了陳星的手背上,讓他鎮定。

陳星的聲音,此刻正發著抖:“他……他姓林嗎?”

“是。正是,”吳騏說,“中書監的林大人。”

陳星得以證實了,那具屍體,就是信使。

陳星沉吟片刻,決定先不告訴他情況,便答道:“我須得馬上修書一封,請您替我送回建康,交予謝大人。”

吳騏有點奇怪,但也不多問,取來紙筆,供陳星寫信。

項述忽然問:“信使身上,帶了什麼文函沒有?”

吳騏略覺意外,答道:“自然沒有,本官隻是讓他參閱了三百年前,城內幾家士族的情況……”

陳星寫信的時候右手一直在抖,信使一定查出了什麼重要的事,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魃王們拷問他了沒有?這人告訴他們什麼了?

“情況如何?”項述卻追問道。

陳星動作約略停了一停,發現項述麵對如此複雜的問題時,竟是這麼鎮定有條理,不由得他不佩服。

吳騏:“據說這份竹簡,出自郡中一戶人家,而這戶人家所購買的宅子,又隸屬於百餘年前,會稽的一戶士族……”說著笑了笑,解釋道:“傳聞還是名門之後,乃是當年與漢高祖劉邦爭天下的項羽曾出身一族的,會稽項氏。”

“嗡”一聲陳星頓時感覺天旋地轉,那聲音已遙遠得不像自己的。

“那戶人家在何處?”陳星問。

這下項述終於說不出話來了,吳騏說道:“城西山陰處,溪後柳橋旁最大一所宅子就是,如今那戶人家也已瘟病纏身,先前林大人為了查證,還特地去走訪了一番,是以耽擱了些時日。”

陳星與項述對視一眼,沉默片刻,最後陳星寫完了信封上,說:“還請今夜就送往建康。”

吳騏欣然道:“兩位遠道而來,不如……”

“不了,”項述一口回絕,“我們自己找地方落腳,過得幾日,說不定還得上門叨擾。”

陳星知道項述不想給人添麻煩,畢竟馮千鈞還未露麵,魃王若追進郡內,靠吳騏手下官兵根本抵擋不住,萬一又爆發魃亂,隻會害了本地之人。

夜幕低垂,兩人離開郡守府上,走過長街,項述依舊在喘氣,懷疑地看了眼陳星。

“我記得你說過……”項述問。

“對,”陳星喃喃道,“我是曾經說過,會稽項家十分有名,當年項羽在會稽起兵反秦,項家便舉家遷到此地,可是……為什麼竹簡是在那裡被找到的?”

陳星抬眼,自己亦充滿了疑惑,打量項述,許久前他不過順著項述的姓氏隨口一說,沒想到竟一語成讖,不動如山的書簡來曆,與項家似乎有什麼關係。

項述沒有回答,隻是埋頭走著,且安靜地思考。

陳星說:“咱們得先找個地方,理清整件事的細節。”

定海珠下落、不動如山書簡、魃王的出現、瘟疫的彌漫、項述的身世……一切變得愈發撲朔迷離起來。但這五件事裡,陳星總感覺有著強烈的勾連,仿佛隻要搞清楚了其中一件事,其他的疑問就會連環得到解決。

“也許隻是他們也正好姓項,”項述說,“與我娘關係不大。”

陳星說:“我總覺得這不是巧合。首先,張留到過卡羅刹,你娘也到過卡羅刹。咱們在陰陽鑒裡找到了不動如山,而關於它的記載,又出現在了會稽的項家……”

項述:“!!!”

陳星說:“你想到什麼了?”

項述沒有說話,將陳星保護到自己身後,陳星這才從思考中清醒過來。

隻見郡內一條筆直的長街上,怨氣仿佛有形實物,從街道兩頭朝著中間湧來。

項述麵前,北麵街道上,從怨氣中走出兩名魃王——司馬乂與司馬穎。

陳星背後,南麵街道上,司馬亮現身。

“我記得你說過,”項述沉聲道,“歲星總會救你。”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陳星說。

項述:“碰上再驚險的境地,你自然也能活下來。”

陳星答道:“應該是這樣……但是最好還是彆找死,咱們想辦法跑吧,實在打不過。”

項述:“所以你是一定能脫險的,跟著我,找機會逃跑,照顧好自己。”

陳星:“不!等等!”

說著,項述竟絲毫不懼,倒拖不動如山,朝著兩名魃王衝去!

陳星隻得祭起心燈,跟在項述身後,設法突圍,但他忽然意識到,周遭那濃重的怨氣,實則將此地封鎖了起來,猶如一個怨氣守禦陣般。而心燈的光芒,受到怨氣的瘋狂壓製,已變得黯淡下去!

項述哪怕武力未失,要同時對付三名魃王亦極其艱難,何況如今連重劍都提不起來?但無論如何他必須讓陳星安全突圍,當即舍身橫劍,朝司馬乂狠狠撞去。司馬乂卻已試出了項述力有不逮,扼住項述,將他整個人抵在了牆上,繼而狠狠一式盾擊。

牆壁發出悶響,裂開。項述狂喊一聲,被那巨力抵得胸中氣息翻湧,頓時痛苦不堪,卻緊緊抓著重劍不放。

陳星一指點去,心燈光華聚攏,破開黑暗,兩名魃王馬上左右一閃,朝著陳星包抄而來,背後司馬亮已拉開長弓,陳星轉身,抬起手,睜大雙眼。

“你的歲星呢?”項述嘴角溢血,艱難撐著起身,側頭,望向街道一側的民宅,不住計算若此刻帶著陳星撞進去,逃生尚有可能。

陳星:“歲星你再不出來!我真的要完蛋了!”

司馬亮放箭,兩名魃王提劍,竟是棄項述於不顧,朝著陳星交錯斬下,劍一落下,便要將陳星當場斬死——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從房頂唰地衝下。

整條長街上的怨氣朝著那黑影開始流動,一個戴著麵具、不到陳星肘部高的少年橫掠而過,發出一聲狼吼。

“肖……肖山?!”陳星聽到那聲音,萬萬未料肖山會出現在此刻!

緊接著,肖山兩爪猶如勾住了夜幕下有形的怨氣,朝著自己一拉扯,出爪!

司馬穎與司馬乂同時劍斷,盾碎,淩空翻身,堪堪避過爪擊,蒼穹一裂的爪光擦著司馬穎肩膀而去,頓時將他的肩甲平滑地切了下來。

肖山戴著一副鬼麵具,穿一身臟兮兮的獵袍,脖子上纏了條圍巾,喝道:“陳星!走!”

項述二話不說,帶著陳星從民宅間撞了進去,衝到後院,再撞開院門,又衝了出來。

肖山雙目現出血色,翻身一躍上了房頂,街上三名魃王欲再追上,隻見肖山轉身從屋頂縱躍而起,看也不看,回身一爪,頓時將半個屋頂切下,房屋轟然垮塌,將魃王們壓在下麵,他瀟灑一彈跳,跟著項述與陳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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