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述:“………………”
項述穿著薄薄的綢褲,被陳星死死抱著一腿,武褲差點被扒下來,那狗又從旁跑來,汪汪汪地咬住他的褲腿,竟是奈何不得他。正要揍他時,馮千鈞已追了上來,大聲道:“這就是你的計劃嗎?看起來沒用啊!”
項述一見馮千鈞,知道這家夥是會武的,對著陳星不能下重手,馮千鈞卻未必,當即腿上掛著陳星,猛地轉身,拉開武鬥姿勢。馮千鈞下意識要躲,陳星卻順勢再往上爬,抱住項述肩背,從背後纏緊了他,說出了三個字:“克耶拉!你是不是在找克耶拉?”
項述一怔,停下動作。
一炷香時分後,麥城外。
陳星去拉項述的手,項述卻皺眉避開。
“說,”項述冷冷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總算能與項述好好說上話了,陳星擦了把汗,心中不住思量,從前他半點也不了解項述,現在雖然也不算很了解,但至少知道了一些事,“克耶拉”也即王子夜的化身此事,是項述一路以來追尋的重要線索,身為大單於的他,之所以離開敕勒川,來到南方,全是為了王子夜。
“驅魔師。”陳星說,“關於我們的來曆,稍後再朝你解釋。馮大哥,還有多少時間?”
馮千鈞看了下天色,說:“現在出發,應當在午後能到隆中山。”
當初他們在麥城浪費了不少時間,眼下足有寬裕。陳星便點頭道:“我們的目的,也是在追查他。”
項述的表情瞬間變得認真起來,說道:“果然,他是誰?在何處?有什麼居心?”
陳星本想告訴他王子夜的真實身份,卻心裡“咯噔”一響,萬一說穿了,項述馬上跑回長安報仇怎麼辦?不能把實情一次抖包袱全抖完,於是改口道:“我們找到了一些關於他的線索,興許他此刻正在隆中山,跟我們一起看看去?邊走邊說吧。”
馮千鈞當即投來讚賞的目光,這麼一來項述應當就不會再跑了。
項述半信半疑,但對方既說出了克耶拉的名字,想必是知道些許內情的。
他沉默片刻,翻身上馬。陳星回頭看了眼,不見鳳凰,但想必是會追來的。馮千鈞道:“我去準備下東西,這一去又不知要何時才能整備了。”
馮千鈞給了他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項述望向北方大地,春風漸起,平原一片荒蕪。陳星駐馬在旁,不住看他,項述一腳踏著馬鐙,不自覺地動了動,陳星的目光便從他身上挪到他腿上,想起剛剛抱著項述大腿的時候。
當初他真的好瘦,陳星心想,幸好帶了藥。
項述似在思考,無意中眼角餘光瞥見陳星,目光也移到他大腿上,陳星中箭之後,腿上包紮過,方才掛在項述身上拖了一路,又滲出少許血跡,此刻還有點吃痛,眉頭微微地擰著。
“你們為什麼找他?”項述忽然問。
“他是個妖怪,”陳星說,“能驅使怨氣,將死屍複活,我必須除掉他。”
項述眉頭皺了起來,卻沉吟不語,最後道:“為什麼救我?”
陳星心念電轉,放棄了護法的要求,知道這個時候再說彆的,隻會讓剛剛建立起的、脆弱的信任再次瓦解,於是飛快地編排了說辭。
“我們找了他很久……根據調查出的他的逃跑路線,猜測也許你見過他,所以……嗯,來襄陽找你。”
項述“嗯”了聲,又有點懷疑地打量陳星,似乎還有許多話想問,卻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
陳星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漸漸放下,他知道項述現在一定非常非常的疑惑,但經過上一次他倆的相處之後,他已漸漸能理解項述。想讓他再相信自己一次,應當不難。可是……他還會喜歡上我嗎?陳星有點忐忑,想起那條離彆前的手鏈,甚至有點懷疑項述是不是真的喜歡過自己,一時又有點難過。
項述看在眼裡,問道:“你也與克耶拉有仇?”
陳星本想說“沒有”,但仔細一想,卻又點頭,答道:“是的,他……讓我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人。”
馮千鈞帶著吃的與酒回來了,眼神中帶著詢問神色,陳星示意一切順利,馮千鈞於是說:“我帶路。”說著去了前麵,讓陳星抓緊時間,把項述儘快迷個神魂顛倒。
三人一出發,馮千鈞去了最前頭,項述反而落在了後麵,與陳星並肩而行。
項述:“起初我確實不知道你身份,有關克耶拉之事,為何不早點開口說?驅魔師是什麼?”
陳星說:“就是……嗯……”
說著,陳星又有點吃痛,忽然靈機一動,眉頭皺了起來,大腿上的箭傷還未好,卻表現得更誇張了點。
“除妖……的……職業。”陳星朝項述說,“聽起來很奇怪是吧。”
項述懷疑地說:“昨夜你簡直像個瘋子。”
陳星:“因為……哎,有點疼,騎慢點……”
陳星開始裝了,項述隻得放慢速度,打量他的傷。
“你不會武功。”項述說。
陳星:“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項述:“你是怎麼進襄陽的?”
陳星心想你就看不到我很痛嗎?!又開始皺眉,身體稍稍傾向項述那一側,說:“哎呀……好痛啊……咦?馮大哥怎麼跑得這麼快,一轉眼就沒影了……”
項述隻得道:“算了,我帶你,這樣下去,天黑前到不了山裡。”
陳星說:“這怎麼好意思?太麻煩你了。”
項述現出少許不耐煩神色,陳星道:“那謝謝你啦。”遂爬過來坐到項述身後,緊緊地抱著他的腰,靠在他的背後,感覺到他的身體很暖和。
那狗見陳星換了地方,還以為不要自己了,急得大叫。
項述想起來了,頓時看了它一眼,陳星解釋道:“不好意思,它和你重名了……我沒發現。這是我去襄陽路上,跑丟的狗兒,最開始在一棵‘橡樹’下認識了它,所以叫它‘橡樹’,不是有意……”
“行了行了!”項述不耐煩道,“給它改個名!”
陳星在項述背後笑道:“那你給它起個吧?”
項述:“不會起名。”
陳星於是不說話了,片刻後,狗逐漸安靜下來,項述又自言自語道:“你當真是半點武功也沒有。”以項述能力,對方是否練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一路上,他最詫異的就是此事了。
陳星:“對啊,怎麼?”
項述:“你不是襄陽人,怎麼進的城?”
項述被押解進襄陽時,苻堅已經派兵圍城了,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居然能在最危急的時候潛入十麵圍困的城中,當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陳星隻得老實道:“靠運氣,我運氣一向很好。”
項述嘲諷道:“運氣好還被流箭射中?”
陳星:“突然不知道為什麼就開始倒黴了。”
項述:“你進襄陽做什麼?”
陳星茫然道:“找你啊。”
項述不說話了,陳星心花怒放,被項述騎馬帶著,穿過春風盈野的隆中山外大路。
忽然項述又問:“找到我,你又要怎麼帶我離開?你就沒想過?”
“啊,”陳星說,“馮大哥會幫我的。”
項述:“你們不是久彆重逢?你又怎麼知道,他會在危急之時趕到?你明顯自己也沒想清楚,否則也不會驚喜。”
陳星:“……”
項述觀察力極其敏銳,從陳星與馮千鈞相逢的表現,很快就推斷出這兩人已分彆很久了,陳星不可能是馮千鈞帶進襄陽的,說不定已有數月甚至好幾年不見。也即是說,這少年獨自一人,進了襄陽城,想方設法騙得朱序釋放了自己,接下來還要把他完好地帶出城去。
幸虧馮千鈞來了,否則僅憑這少年,在襄陽陷落時要帶上無法行動的自己出城,無異於送死。
但明知必死,還要來救他,這人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