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知道了!”馮千鈞得以鬆綁, 跑出殿外,說, “我的法寶呢?”
“沒時間拿了。”項述來到殿外, 望向天空, 王子夜失去身軀, 正在天際穿梭飛舞, 帶著一股熊熊黑火。
陳星踉蹌出來, 隻見皇宮外全是魃, 數十萬魃,與曾經的景象並無二致。
“你究竟是誰?”王子夜的聲音在天空下震響, 說,“驅魔師?萬法複生是你乾的好事?定海珠又在何處?!”
陳星抬頭,望向天際,沒有回答。
王子夜怪笑起來, 說道:“無妨——很快我們就會知道了——來罷, 讓我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你這笑聲我已經聽膩了。”陳星冷冷道, 把陰陽鑒扔給項述。
“先保管下!”
項述收起陰陽鑒,沉聲道:“現在出去?”
“不,”陳星雙手回撤,低聲道, “跟我走!”
旋即, 陳星兩手一推,釋放出一陣閃光, 天際的王子夜頓時哀嚎一聲,怨氣被衝散,飛開。
“心燈!”王子夜狂吼道。
陳星趁著這機會衝出了皇宮,項述喝道:“去哪兒?!”
“找你的武器!”陳星道。
麵前全是魃,陳星抬手,一道強光射去,魃群頓時恐懼四散,清出道路。三人飛奔,到得曾經的大漢驅魔司遺址外,隻見怨氣繚繞,地麵滿是黑色的符文,曾經的大漢驅魔司遺址已被夷為平地。
陳星緩慢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一幕。
項述回頭,望向天空,這時間裡,一名魃王全身黑鎧,已率領魃軍將山穀重重圍困。
怨氣纏繞,落下地麵,現出了屍亥黑火飛舞的身形。
“你在找這個麼?”屍亥略嘶啞的聲音緩緩道。
他抬起手,手中黑色火焰飛展,現出兩頭尖銳、滿是倒刺的一把長矛,矛上依次浮現出血紅色的魔神符文。
屍亥抬起手,長矛瞬間幻化出鉤、戟、刺、環刃、鞭索五件魔器,在空中飛舞纏繞,繼而朝著三人飛射而來!
陳星尚未想清楚,忙祭起心燈屏障,強光倒卷,那黑色長矛相撞之後,卻爆出一道血光,刺破心燈法術,射向陳星胸膛!
“當心!“
項述驀然推出陰陽鑒,一擋。
深夜長安城中,那小狗銜著陰陽鑒,搖著尾巴,在鬆柏居後門遠遠看著這一幕,整個鬆柏居被毀掉了大半,長安一夜間全醒了。
小狗有點遲疑,左右看看,不知是該回皇宮去,還是回鬆柏居。
此刻,一少年身影、一中年人身影來到小狗背後。
那狗倏然有點害怕,狂搖尾巴,緩緩退後。
“陰陽鑒?”
少年拿起陰陽鑒,旋即,鏡麵現出幾道裂紋,中年人當即魂飛魄散,喊道:“快扔了它!扔遠點!”
少年:“????”
陰陽鑒被魔矛一撞,頓時碎裂,砰然碎開,刹那天地崩毀。
“便宜你們了。”屍亥的聲音冷冷道。
馮千鈞狂喊道:“不會吧!這就碎了!”
緊接著景象破碎,陳星喊道:“不動如山……”
一句話未完,又被陰陽鑒的陽麵噴了出來!
短短半個時辰裡,陳星與項述先從現世到幻世,再從幻世到現世,簡直是頭暈目眩。項述也不知道撞上了什麼,再次護住陳星,橫衝直撞,身體彈飛,撞進了北市二樓,屏風碎裂。原先在鬆柏居附近看熱鬨的百姓聽到巨響與爆炸聲,再次轉身,朝事發地跑去。
下一刻,滔天怨氣衝天而起,陰陽鑒碎裂,這次的炸開遠非在伊闕時的規模可比,霎時將兩道房屋夷為平地!
幸而附近的百姓們聽見鬆柏居異變,全部起來看熱鬨,否則這麼一炸開,頓時不知要死多少人。
黑火飛速衝撞,帶出數十萬魃,天上開始下起了魃雨,接二連三發出巨響砸下,填滿了朱雀街。
日出時分,天色蒙蒙亮,百姓們頓時大聲驚呼,倉皇逃亡。
“陳星!”項述喊道,“星兒!”
陳星被撞得頭昏腦漲,聽到那句“星兒”時,當即清醒過來,說:“啊?你還記得……記得我小名?”
項述也是一怔,繼而道:“來不及了!快過來!”
項述拉著陳星的手,將他帶到樓前。
陳星:“…………”
整個長安的魃,竟是一刹那從陰陽鑒中被釋放了出來!
陳星:“陰陽鑒碎了!原先不在鏡中的一切東西,都會被噴出來……糟了,怎麼辦?”
魃群開始四處追食長安百姓,到處都是魃,黑火裹著王子夜飛向皇宮,發出猙獰怪笑。
“天意如此——”王子夜之聲緩緩道:“那麼就,擇日不如撞日罷!”
長安一片混亂,天明時,已有無數百姓開始逃命。項述衝下樓來,陳星說:“回皇宮!”
項述:“走不了!太多了!離開這裡!”
陳星每一次爆發強光,都成功地驅散了大批魃群,奈何心燈無法直接消滅這群活屍,頂多將它們驅逐開去,不多時又將重聚,而且陳星終於有點喘了……看來有了天地靈氣,還是會累的,得稍微節製一下。
項述撿到地上巡城士兵散落的刀劍,說:“法力!”
陳星稍稍祭起心燈,旋即項述手中劍綻放強光,如虎入羊群,斬殺而去,忽然動作停頓,意識到危險,抬頭,隻見數個黑影朝著陳星掩襲而去!
“當心!”項述立即回撤,旋即另一個身影從高處撲下,抖開兩把鋼爪,爪中電光閃爍,朝著空中一揮。
閃電轟然爆破,形成光鏈,頓時劈翻了衝到陳星身前的魃,繼而去勢未消,沿著長街擴散開去!
“肖山?肖山……肖山!”陳星大喊一聲。
“陳星!”肖山大喊道,朝陳星撲了過來,緊緊掛在了他的身上,又朝項述喊道:“哥哥!”
項述:“?”
“肖山!!!”陳星激動至極,狂喊道。
簡直是與肖山抱頭痛哭。
片刻後,兩人分開,陳星見項述一臉詭異地在旁看他倆,馬上朝肖山小聲道:“先什麼都彆說……你怎麼來了?”
肖山:“我正在巴裡坤湖洗澡……”
忽然又有連聲巨響,烈火聚為火龍,咆哮著衝過長街東西向,一陣狂風衝天而起。
“小師弟!我來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是時隻聽一人朗聲大笑,身周氣流平地而起,吹得寬袍大袖飛舞、腰帶飛揚,那人仙風道骨溫文儒雅,念誦風咒訣,調動身周氣流,衣袂飄揚,乘風攬月而來。
“謝師兄?”陳星驀然驚了,謝安什麼時候學會這麼多法術的?!
隻見謝安立於長安北城木牌坊一端高處,漫不經心隨手一招,發出數枚五土真符,化作重石下壓,滾滾而去,碾過大半條街的魃群,雙手拉開法訣,朗聲道:
“萬法複生,師兄特地作詩一首……”
肖山與陳星同時怒吼道:“快打啊!”
“彆吟詩了!”陳星抓狂道。
“好!既已萬法複生,師兄便兌現承諾!特來助你斬妖除魔!”隻見謝安袍袖鼓風,在天上盤旋飛舞,四處發射火彈,引起爆炸。
項述:“……”
陳星一手扶額,隻見項述看謝安,看肖山,眼裡帶著幾分迷茫。
皇宮深處,軍令流水般送到,長安異變,原以為是有人謀反,但事情卻隨著一輪接一輪的急報而越來越錯綜複雜,拓跋焱已帶兵出去鎮壓這群怪物。苻堅大半夜被叫醒,一臉茫然,站在正殿中,渾然不相信這突發事件。
清河公主快步奔來,顫聲道:“陛下……得離開這兒,與我出宮暫避。”
苻堅震怒道:“究竟發生何事?!哪一家膽敢謀逆?!”
數個黑影在地麵現身,清河公主睜大雙眼,轉身站在苻堅身前,手持匕首,怔怔看著麵前一幕。
屍亥一身黑火,緩步而來,沉聲道:“陛下,若無此變數,原本計劃須在數年後發動,現如今萬法複生,恕我等不了這麼長時間了,否則人間驅魔師恢複法力後,恐怕夜長夢多……”
“王子夜?”苻堅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黑火。
四周黑影幻化出魃軍,聚集過來。
苻堅卻十分鎮定,頗有帝王之風,隻詫異道:“你是什麼妖怪?”
屍亥又道:“還是換個身體與陛下分說,想必更習慣罷。”
緊接著,黑火纏繞住一名內侍,內侍慘叫一聲,被屍亥奪取了身軀,麵容猶如溶解了一般開始變幻,再度現出王子夜的容貌。
王子夜輕鬆地說:“稍後想與陛下做一樁交易,我這還得布個守禦陣法,先忙一會兒。”
說著,王子夜手中現出那魔矛,黑光迸發,散向整個皇宮。
陷落的鬆柏居中,馮千鎰披頭散發狼狽不堪,膝前擱著被重新冶煉過、分為兩把的家傳環首刀,搖動輪椅,沿鬆柏居背後的山路,緩慢上了鬆山。
城內火光四起,禁軍已被驚醒,設法以火攻逼迫魃群圍聚,再予以鏟除,而皇宮所在的方位怨氣衝天,現出一道黑色的屏障。
看見這一幕時,馮千鎰發出了放肆的大笑。
“你們終於也有今天了。”馮千鎰喃喃道。
馮千鈞一身武服,沿著山路走來,到得山中高處,充滿不忍地注視兄長。
馮千鎰緩緩道:“你想殺我嗎?沒有用的,不管你做什麼都沒有用了,屍亥大人已發動他的布置,吾主很快就要複生。屆時神州大地的胡人,都將血債血償……”
馮千鈞抬起手,天地靈氣在兩人之間彙聚,兩把環首刀飛向馮千鈞。
馮千鎰坐在輪椅上,卻驀然轉身,眼裡現出憤恨之色,同樣抬手,怨氣滾滾而出,纏住其中一把環首刀,飛向馮千鎰。
森羅萬象在空中分開,兄弟二人各執一把。
馮千鈞說:“曾經我沒能阻止你,在你死後的多少夜裡,我總想著,若能回到當初的一刻,我……大哥!”
馮千鎰手持長刀,長刀上怨氣噴發,將他的全身籠罩在黑色的氣焰之中。
“廢話少說,”馮千鎰低聲道,“既選擇了當一名驅魔師,動手罷!”
“一定要用這種方式麼?”馮千鈞躬身,按刀。
馮千鎰坐在輪椅上,與馮千鈞遙遙相對。
兩人同時出刀!
霎時一聲巨響,馮千鎰與馮千鈞二人所在之處氣流爆發,馮千鎰釋放黑氣,馮千鈞則以森羅刀引動天地靈氣,生、死兩股巨力在鬆山山頂對撞,方圓數十裡內的綠葉瘋狂卷來,藤蔓平地而起,朝著馮千鎰襲去。然而隨著馮千鎰一揮刀,生機盎然的綠葉暴風便化為一片漆黑,枯萎,敗落。
綠意向生與枯萎凋零,頓時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分界線,鬆山半枯半榮,陰麵猶如萬物凋零的黑山,陽麵如青木氣息席卷的盛夏,分庭抗禮。
“大單於!”
天明時,拓跋焱帶兵衝過全城,與項述在朱雀門外會合。陳星、謝安、肖山三人騎在馬上,看著眼前這一幕。
項述身邊已聚集了不少長安城中的雜胡,在變故發生的第一時間內,項述開始營救百姓,穿過大街時,所有的胡人都朝著他開始會合。
“皇宮被占了,”拓跋焱道,“外頭有一股黑氣,我們進不去!陛下與清河公主還在裡頭!”
項述沉聲道:“文武百官都救出來了麼?”
拓跋焱點頭,說:“慕容家的騎兵正在想辦法打回皇宮去!”
項述又問:“長安百姓呢?”
拓跋焱道:“都撤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