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狂風吹過,刹那間陳星平地而起, 單膝跪在龍頭上, 乘坐閃光的金龍, 騰飛於九天之上!
“要掉下去了!”陳星頓時大喊起來。
“抓穩。”項述的聲音沉穩而有力, 稍一偏轉身體,陳星馬上抓住龍角, 震驚道:“項……項述?!”
除卻曾經在項述心裡,這是他第一次與項述一同入夢, 而自己所乘坐的創世神龍,竟是發出了項述的聲音!
“項述?!是你嗎?”陳星詫異道。
“龍力, ”項述說, “父親留給我的力量。”
項述的意識已化作巨龍,那雙角猶如珊瑚般閃爍著金粉的色澤,龍軀若隱若現,現出靈魂形態, 唯獨頭部與雙角顯得十分堅實,讓陳星穩穩搭乘。
“你居然能變成龍!”陳星驚訝道, “是不是隻有在幻境裡……”
“彆問了!”項述的聲音道,“走,下去!”
旋即金龍載著陳星, 一側身, 穿過雲霧, 飛下人間, 層層濕潤水汽驀然散開, 現出奔騰的泗水,那條青蛟正在水中飛旋,卷起滔天的巨浪!
溫徹正在空中飛翔,一手指天,幻化出奇異的陣法,猶如一件奇特法寶——山河、地形,儘數隨著那法寶的變幻而改變了模樣,河流改道,山巒聚攏,困住了那青蛟!
“新垣平呢?!”項述的聲音喝道。
“蛟龍就是新垣平!”陳星朗聲道,“這是新垣平被毒化之後的事了!”
項述道:“那是溫徹嗎?”
陳星也不清楚,在這執念中的溫徹究竟是真實的溫徹,隨著心燈發動而一起被帶進了新垣平不甘的過往之中,還是純粹隻是新垣平執念中溫徹的形象。
毒蛟翻滾,狂嘶。金龍載著陳星,張牙舞爪地懸浮於空中,一同觀望。
“對不起……”溫徹的聲音帶著哽咽,“對不起……夫君。”
旋即,溫徹將左手法寶一收,山巒頓時重重圍困,鎖住那毒蛟,右手現出一把木製古劍,朝著毒蛟飛去。
毒蛟以一個陌生的聲音嘶吼道:“我不甘心!”
陳星:“……”
上一次來到江南時,他得知新垣平曾與溫徹一同誅戮禍害魯地的蛟妖,但新垣平亦因此身中劇毒,日久天長,毒素竟是侵襲全身,令他被毒蛟不甘的怨念附體,進而頭生利角,化出蛟鱗,取而代之。
“最後溫徹殺了這條蛟?”金龍問道。
“沒有……”陳星豁然頓悟,改口道,“有!他一定殺了新垣平,其後才被王子夜教唆,再將新垣平複活了!”
金龍觀察底下,沉聲道:“死在溫徹手中,這就是他的執念。”
曾致力於斬殺妖怪、守護一方百姓的驅魔師自己,竟也成為了妖怪,最終新垣平被人間天子下令,沉江而亡。然而竟是未死,數十年後,又從江中飛出,溫徹不得不麵朝曾經山盟海誓的愛人,仗劍殺之。
果然,溫徹身形凝固在空中,不忍轉頭,眼淚在風裡飄零。
“我……不得不動手,夫君。”溫徹哽咽道,“來生……再見。”
武袍飛揚,毒蛟抬起頭,絕望地大聲嘶吼。
然而下一刻,天空中一聲龍吟,陳星與金龍分開,從天而降!陳星全身光芒萬丈,朝著溫徹撲去,以一手按住了溫徹的額頭,發動心燈,喝道:“破!”
心燈閃光轟然炸開,溫徹猝不及防,被打回地麵!
陳星躬身落地,馬上上前檢查溫徹,喊道:“項述!這是溫徹!是他!他們在使用法力共燃!”
山搖地動,山巒的垮塌、河流的泛濫、樹木的倒塌已掩去了陳星的聲音,那金龍從天而降,五爪齊出,牢牢抓住了毒蛟!
原本溫徹在心 燈力量下潰散,法寶所圍起的結界頃刻間撤去,毒蛟正要掙紮脫出,卻被那五爪金龍牢牢按住!刹那鮮血爆了漫天。陳星跑上高處,避開流水,喊道:“項述?!”
毒蛟縱聲嘶吼,扭頭朝向金龍,噴出毒霧。
金龍卻絲毫不讓,龍威愈盛,同樣朝毒蛟發出狂吼!
兩條龍對峙、相鬥,金龍的威力當真隻能用毀天滅地來形容,就像上一次項述徒手抵抗毒蛟,背後出現金龍幻影之時。毒蛟頓時現出懼色,想轉身逃離,奈何金龍龍爪已深陷入體,腐化的血液噴發而出!
“魔神血在哪兒?”陳星抱住了昏迷的溫徹,詫異道。每一次出魔之時,都伴隨著其人體內魔神血的出現,那是與入魔者魂魄相糾的絕望念頭,但新垣平意識中的魔神血呢?
又過瞬息,隻見那五爪金龍在空中優雅一翻身,竟是將毒蛟的身軀縱向撕開,抓出了一條翻滾的血蛟!
血蛟以奇異的姿態翻滾著,猛力掙出項述控製,嘶吼著要飛走。
魔神血!那是以魔神血孕育出的魔蛟!陳星怔怔看著,一名男子走到他的身邊,跪了下來,與陳星對視。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龐,他躬身,一手抱住溫徹,牽起了他的手。
“我去看看項述。”陳星意識到這一定就是新垣平,但項述還在空中,與那魔血凝聚而成的蛟搏鬥,他將溫徹交給新垣平,快步轉身跑去。
血蛟嘶聲道:“你所守護的,終有一天,將背叛於你——”
金龍發出威懾天地之聲,釋放龍威,喝道:“愚蠢而不自知的惡心東西,給我滾!”
陳星張開手臂,在意識世界中飛身而起,落在金龍頭頂上。
陳星:“項述!帶我上去!淨化它!”
項述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我從來就未嘗執念守護這世間,孤王唯一要守護的,便唯獨一人而已……”
下一刻,金龍陡然提速,載著陳星,朝著血蛟飛去。
陳星手中萬丈心燈之光,在那宏大的世界中一閃,刹那金龍化作一把利劍,縱向刷然刺穿了血蛟,數百年的魔神血刷然在天地間消散,光點化作雪花,就像周甄離開之時,溫柔地紛紛灑向世間。
項述與陳星落回地麵,新垣平一身大驅魔師袍,跪坐於地,懷中抱著昏迷的溫徹,抬眼朝兩人望來。
“新垣平?”項述皺眉道。
“謝了,”新垣平低聲說,“數百年的煎熬,終得解脫。”
陳星牽著項述的手,望向新垣平,新垣平與他想象中的容貌完全不一樣,除卻身材較高之外,五官、容貌都較為普通,既沒有項述的美貌,更沒有謝安的儒雅,若非有大驅魔師出身,此人看模樣,不過是一名芸芸眾生的平凡人,他的臉龐瘦削,眼中卻帶著溫暖之意,側臉上帶著幾片蛟鱗,顯得愈發驚心動魄。
“你好些了麼?”陳星說。
“就像做了一場大夢。”新垣平歎息道,又低頭看了眼溫徹,眼裡充滿不舍,撫摸溫徹的臉龐。
陳星有點擔心,怕新垣平又要像周甄一般,自絕求生之念,沒入天地間,但新垣平卻道:“你身上的,是心燈罷?”
陳星點了點頭,項述想說點什麼,陳星卻輕輕搖頭,他知道項述想催,但這個時候,不妨讓新垣平梳理下前因後果,畢竟他剛恢複神誌。
“現在是什麼年頭了?”新垣平又問。
“太元六年,”陳星答道,“距離你死那年,已是五百餘年過去了。”
新垣平沉默,低聲說:“等了五百年呐。當初與他一個約定,竟是應在了你的身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