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昭挑眉看他,點頭道:“是很惦記,所以這便準備去接人了。你這樣的孤家寡人,回去睡你家裡的冷被窩吧。”
其他幾人聽到也都嬉笑起來,笑道:“難怪景琰方才下午和我說必須再喝一輪酒,原來是存著這樣的壞心思!我說景琰啊,你們府裡難不成就沒有漂亮些的丫鬟?瞧把你給憋得,心理都不正常了!”
英國公和國公夫人恩愛一生,家中定下了四十無子才可納妾的規矩。厲景琰比楚承昭還小一歲,還沒定親,自然不可能有房中人。他惱羞成怒地大喝一聲‘看招’,然後就和那笑話他的公子鬨作一團。
酒過三巡,玩笑過後,楚承昭送眾人出門,想著順帶也去吉慶街那兒一趟,若是宋瑤和周嬤嬤還未睡下,就把人接過來。
一行人各自騎上了馬,自有隨從在前頭提著燈籠照路。
此時月上柳梢,城中已然宵禁。他們一行人都隨身帶著宮中侍衛的腰牌,倒是不怕查問。
眾人的家都在不同方向,唯有英國公府和吉慶街是同方向。
楚承昭和厲景琰駕馬行至吉慶街,便聽到嘈雜的人聲,見到了街尾一片火光,街上的居民也都被驚動了,不少人都出門觀望,唯恐火勢蔓延過來。
厲景琰扯了韁繩,愣了一瞬才驚道:“承昭,那不是……”
話未說完,楚承昭已經風一般駕馬而去,厲景琰把後半句話咽進了肚裡,趕緊抖了韁繩跟上。
越接近街尾著火的地方人越是多,兩人不得不棄了馬,用輕功趕路。
等兩人趕到外宅,隻見外宅大門緊閉,裡頭火光衝天,滾滾濃煙不斷往外翻湧。
楚承昭翻牆而入,厲景琰也跟著一起,兩人先到了前院,楚承昭讓厲景琰幫手尋找鄒鑫和初十,自己則閃身進了後院。
後院已經成片地燒了起來,而最嚴重的則是宋瑤住著的主屋,主屋已經坍塌,隻留下一地冒著火星子的殘墟。
看到殘墟的一刻,楚承昭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破風聲驟然響起,他閃身避過暗器,隻見庭院裡兩道黑影往外躍去。
他扯下腰間玉佩,指尖用力,將玉佩當做暗器投去。其中一人正被打中,從半空中落到了地上,另一人卻沒有管自己的同伴,徑自逃離了。
這時厲景琰也後腳趕到,看到後院被燒的一片狼藉,他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言語,隻道:“前院沒有被燒到,鄒鑫和初十都沒事,隻是中了迷藥。”說罷他便上去把躺在庭院中的黑衣人給製住了。
楚承昭失神地站在坍塌的主屋之前,既沒有去救其他屋子的火,也沒有去審問黑衣人。
他隻是那麼站著,煢煢孑立,不說話,也不動。仿佛遊離在火場之外。
很快,厲景琰的隨從組織了人救火,在火勢蔓延之前,將火完全撲滅。
但到底晚了,後院一排屋子已然成了一片焦土。
眾人救了火都散了,厲景琰讓隨從看住黑衣人,他躊躇半晌,還是走到了楚承昭身邊,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厲景琰的話還未出口,楚承昭忽然動了,他踉蹌了兩步,走進了焦土廢墟,頹然跪了下去,徒手在還冒著熱煙的廢墟上開始挖掘。
厲景琰眼眶發熱,他轉過頭閉了閉眼忍住淚意,想出聲勸慰兩句,卻像被棉花塞住了喉嚨,怎麼都出不了聲。
楚承昭的衣衫變得臟汙不看,雙手亦是被大火後的餘溫燙的通紅,他似乎感覺不到痛楚,挖開了碎木頭,碎轉石,挖的雙手鮮血直流。
一個圓形的焦黑物被翻了出來,露出裡頭一個被熏黑的巴掌大的青色布片。
厲景琰就在他身後,認出那是宮中禦賜的鮫絹,傳說遇火不著,是世間難得的珍品。
布片上的針腳歪七扭八,上頭繡著一個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條狀物,看著像個荷包,又像個口袋。
楚承昭又像被按下了靜止鍵,半晌過後,他才顫著手把布片攥到了手裡。
五天之前,她還笑著說要給她做衣裳,他故意逗她催她,她羞惱地臉都紅了,說練好了一定給他做。
分彆之前,他還讓她在家好好練針黹,她翻身耍賴皮隻當聽不見。
這天晨間,周嬤嬤還在同他絮叨,說她這幾日心情好了很多,女紅也進步不少,隻是害喜實在嚴重,等搬過去了,要找大夫給她開些補藥來吃。
……
……
可是怎麼就……怎麼就沒了呢?
怎麼就什麼都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