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李皇後的心思也挺好理解的。她雖然把連翹送出了宮嫁人,對她卻到底還是念著幾分舊情。
現在楚承昭鋒芒正盛,宋瑤的地位當然也跟著跟進了一步。
李皇後這是擔心上位之後的宋瑤還念著兩人之間的舊怨,想要從中調停呢——畢竟以宋瑤現在的地位來說,要按死嫁到普通百姓家的連翹,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甚至連一句話都不用,隻要放出消息,連翹嫁過去的那家人估計也要嚇得把她給休了。
宋瑤之前還是真的挺膈應連翹的,但是可能是真的如今她的眼界也跟著打開了,再看見她心裡也沒有半點不舒服了。
所以宋瑤也沒為難她,受完她的禮就說她現在身子重,給她看了座。
後頭李皇後和兩個孩子說了會兒話,看他們坐了好一會兒馬車進宮來也累了,就讓人把他們帶下去睡覺。
等兩個孩子下去了,李皇後又把話題扯到了連翹的身子上,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宋瑤也是當母親的,應該理解懷孕和生產的辛苦和危險……
宋瑤便笑道:“娘娘的意思我都明白,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眼下連翹姑娘保重好自己的身體才是要緊。”
李皇後對連翹使了個眼色,連翹便立刻從繡墩上起了身,跪下給宋瑤謝恩。
宋瑤笑著端起了茶盞,也沒有看她。
連翹跪在下首仰著臉看她。
宋瑤的模樣和從前看不出任何差彆,依舊是麵容姣好,神情愜意,半點也看不出是兩周歲孩子的母親。
從前的連翹並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出奇,畢竟在姿容方麵,她認為自己是不輸宋瑤的。
但是在宮外生活了一年後,連翹此時再見到沒有任何變化的宋瑤,難免自慚形穢。
多麼可笑啊,一年前她還滿心滿眼地想著如何取代宋瑤的位置。如今卻連跪在她麵前求一個賠罪的機會,還得拖李皇後開口。而且她也看的出來,李皇後待宋瑤的態度也變了,變得親密了,也變得鄭重了。
她心心念念的皇孫殿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未來新帝,宋瑤未來少說也是個妃或者貴妃,甚至外頭在傳她很有可能是成為一國之母。所以也難怪現在連李皇後也不敢輕慢她了。
宋瑤雖然沒想著和連翹計較從前的事情了,但是她到底還是不怎麼喜歡心思複雜的人,很快便道:“連翹姑娘身子重,就不耽誤你回家休息了。”
李皇後也轉頭對著連翹道:“是啊,你家裡婆婆和丈夫還在等著你,趁著天色早,早些帶著藥出宮去吧。”
連翹鄭重地給李皇後行了禮。
她知道這或許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李皇後了。
不論如何,李皇後養育她一場,還親自出麵調和她和宋瑤之間的關係,對她也算得上是仁至義儘了。
李皇後唇邊的笑也淡了一些,看著她道:“你去吧,出宮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連翹動了動嘴唇,有心還想求求彆的。
恰好這時候宮人進來通傳說楚承昭過來了,她的話也就咽回了肚子裡。
李皇後擺手讓白術送連翹出去,扭過臉對著宋瑤好笑道:“承昭這孩子本宮都不知道怎麼說好了,你這前腳剛進宮呢,他後腳就巴巴地跟過來了。怎麼,把本宮當成會吃人的老虎不成?”
宋瑤捂嘴直笑,“娘娘說的哪裡話,殿下最近一直在宮裡,一連好幾天沒回府了,估摸是想孩子了。”
李皇後看破不說破,隻能笑著搖了搖頭。
連翹聽著她們歡聲笑語的,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她不由放慢了腳步,終於如願地遇到了楚承昭。
她和白術福身行禮,楚承昭卻是隻瞥了她們一眼就從容地從她們身旁邁了過去。
連翹心裡一陣鈍痛,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她還聽到楚承昭詢問領路的宮人說:“這宮裡哪裡來的民間婦人?”
那領路的宮人不過是新調來守宮門的,還真不知道出宮了一年的連翹,所以隻是茫然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若奴才去問問?”
楚承昭說不必,隻是叮囑他道:“你們彆小看看守宮門的職務,這關係著闔宮上下的安全。眼看著就要辦宴席了,可彆再放什麼閒雜人等進來。”
宮人唯唯應諾,偏還有坤寧宮裡和楚承昭還算相熟的小宮女,在旁邊捂著嘴偷笑道:“殿下哪裡是擔心闔宮的安全,分明是擔心宋側妃。不然怎麼往常從來不聽殿下說這些?”
小宮女不過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或許是當了父親的楚承昭對孩子尤為寬容一些,又或許是小宮女並沒有說錯,他笑著瞥了小宮女一眼,也沒說教訓她兩句。
連翹如同一棵樹、一棵草一般待在一旁,直到楚承昭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他也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這樣也好,連翹安慰自己道:這樣也好,有些念想早就該斷了。她已經嫁做人婦,再也沒有飛上枝頭的機會。念想若是不斷,她以後的日子必不會好過。
可是不知道怎麼了,她安慰了自己一大通,眼眶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