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想要和爸爸打遊戲的長劉海先生,是一個有錢的好心人。
本來還在想著回偵探社的路上要先去吃點東西、不然沒力氣走回去,但是才出了小巷子,長劉海先生就伸手攔了輛計程車下來,抱著浣熊、搭著計程車、載著奈奈子,在五分鐘後就到達了偵探社所在的紅磚寫字樓下。
兩人一熊站在了馬路邊,仰望著麵前這棟看起來已經有些老舊了的紅褐色建築,坐落於海邊一處坡地上,經曆過飽含鹽分的海風長年累月的侵蝕,紅磚上攀上了青苔和汙漬,就像是馬上就要被送進廢品站的自行車一樣帶著歲月的斑駁。
“這就是讓亂步君儘情發揮著他絕世才能的偵探社嗎……”愛倫坡觀察著眼前這棟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大樓,像是要把每一塊磚的模樣都刻進自己的腦子裡,他低聲地喃喃,“若是在此處擊敗他的話,是否就能夠將他徹底擊潰了呢……慘敗、痛哭、跪在吾輩的麵前俯首稱臣,將他所有的榮譽都踐踏在腳底!那十萬美元支票的恥辱——”
“這邊。”扯了一下愛倫坡的披風,奈奈子伸手和他指了指寫字樓的入口處。
沉浸於幻想中的複仇勝景,愛倫坡一下子就被她平板的語調給扯回了現實。
“噢噢、是從這邊走嗎……”愛倫坡縮著肩膀,亦步亦趨地跟上了奈奈子,從他懷裡跳下來的卡爾在他們的身邊跑跑停停,不時站在原地直起身,等它這個慢吞吞的主人和同樣慢吞吞的奈奈子。
帶著愛倫坡走進了寫字樓的電梯裡,奈奈子按下了四樓的按鍵,電梯慢慢悠悠地帶著他們上了四樓。叮的一聲悅耳清響,金屬門在他們的麵前緩緩打開,奈奈子先走出了電梯,帶著坡走到了那扇鑲嵌著【武裝偵探社】金色銘牌的大門前。
偵探社的大門每隔一年都要換扇新的,因此鑲嵌在門上金屬的銘牌還熠熠生輝。奈奈子在門前停下,抬手握住了門把手,然後往下一轉。
一轉。
轉。
【……鎖住了。】
奈奈子沒能打開偵探社的大門。
她的動作停了一下,又試著轉了兩下門把手,但是依然打不開門,敲門也沒有人應聲。按理來說,即使調查員都出門了,社裡也會有事務員這樣的一般社員在才對,隻有大家都下班或是放假了,偵探社的大門才會鎖上。
今天是工作日,現在也還是上班時間,但是偵探社的門卻是鎖著的。
奈奈子想了一下,從書包的最底下翻了半天,才翻出了偵探社的鑰匙,打開了門。社裡空空蕩蕩的,沒有開燈,窗簾也拉上了,光線昏暗,一片寂靜,完全就是沒人在的樣子。
跟在奈奈子身後進來的愛倫坡腳步一頓,立刻就想到了些什麼,他正想要開口對奈奈子說話,就看見個頭很矮的女孩站在辦公區裡,左右張望了一下,就又把剛背上的書包脫了下來,拿著書包翻翻翻了一下,翻出了她的手機。
從通訊錄裡找到了【パパ】,奈奈子撥通了亂步的電話。
電話在響了兩聲後,就很快被接了起來,聽筒裡傳來亂步自由散漫的嗓音:“喂?奈奈子?”
“……爸爸。”奈奈子組織了一下語言,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問一下眼下的情況,“你們到哪裡去了?”
“什麼?哪裡?——啊、賢治君、麻煩幫我把椅子底下的漫畫也拿上!……噢,你已經放學回社裡了嗎。”亂步漫不經心地說道,雖然是問句,但卻是陳述的語氣。
奈奈子:“嗯。”
“本來今天是要去避難——好吧,或者說是暫時轉移據點的,不過看起來大概是失敗了,所以大家現在正在收拾東西回去的路上……啊——果然還是偵探社好,下樓就是咖啡廳,街對麵就是粗點心鋪子,晚香堂實在是太無聊了。”
亂步一股腦地說了一大串奈奈子完全聽不懂的話,滿是抱怨的語氣。但是不管是“避難”還是“轉移據點”,奈奈子都完全沒聽說過有這回事,她隻感覺自己就像是出門上了個學,回家打開門時就發現家裡人全都丟下自己去度假了一樣——並沒有人記得告訴她這件事。
她決定先把“全家人背著她去度假”這件事放到一旁,用沒有起伏的語氣對亂步說道:“爸爸,有人找你。”
亂步暫時停下了嘀嘀咕咕:“嗯?誰?”
奈奈子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巴,想要回答他,但是她突然發現了一件事——她不記得這個長劉海先生叫什麼名字了。雖然說長劉海先生和那個小混混說過他的名字,但是奈奈子已經忘記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舉著手機,抬起腦袋對愛倫坡問道。
“吾輩名為埃德加·愛倫·坡,是來自美……”長劉海先生用流利的美式英語念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提取到了關鍵字的奈奈子已經低下腦袋、收回視線,重新和亂步通話了。
“他說他叫埃德gar、アラン、坡。”奈奈子用混雜著中英日三種語言發音的混合語調,念出了這個有點長的名字。
【……好像有點耳熟。】
念出這個名字的奈奈子撓了撓腦袋,總感覺這個發音怪熟悉的。
電話那一頭的亂步“唔”了一聲,像是回想了一下,一秒鐘後回答奈奈子:“那是誰?”
“好像是要和你打遊戲的人。”奈奈子很樸實地回答他。
她的語氣是如此的平常,沒有絲毫的波瀾,這讓愛倫坡不禁側目。
果然是亂步君的女兒嗎,即使是賭上了尊嚴和生存的頭腦決鬥,在她的眼裡,也和“遊戲”一樣稀鬆平常?難道說是因為挑戰亂步君的人太多了,所以她都已經習以為常到了半點也不在意的地步了嗎?
但是他和那些愚昧的尋常挑戰者是不同的。他是知識的巨人、是聞名遐邇的推理家,在這六年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擊敗亂步,他的頭腦、他的意誌、他的百般籌備,都不是那些宵小之徒可以相比擬的。
電話裡,聽見了奈奈子的回答,亂步的語氣依然是如此的毫不上心:“噢,那你讓他明天再來吧。今天爸爸沒時間和他打遊戲。”
“……噢。”
通話掛斷,奈奈子拿著手機,對等在一旁的愛倫坡說道:“爸爸在外麵,今天沒有時間,你要等明天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