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給貧僧一口飯吃吧。出現問題清理緩存刷新看看。
一個粉紅色的、有著一圈兔子花紋的、比普通雞蛋足足大了一圈的蛋。
她蹲在路邊,背著小書包,黑黝黝的眼睛轉也不轉地盯著這顆躺在花圃裡的蛋蛋,不像是有人不小心弄丟的,反倒像是故意丟在這裡的——畢竟再怎麼不小心,也不至於會把一顆蛋遺落在花叢中間這種彆扭的位置上。
奈奈子抱著腦袋上大大的帽子,歪著頭呆呆地盯著花叢裡的這顆蛋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了一隻自己的小短手。
上半身幾乎要埋進花叢裡,奈奈子用自己短短的小手臂費力地夠了好半天,指尖才終於碰到了硬硬的蛋殼。
她蜷起軟乎乎的小指頭夠了一下,那顆粉紅色蛋立刻就咕嚕嚕地從花圃圍欄的縫隙裡滾了出來,碰到奈奈子的鞋子後打了個轉,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她的腳邊。
奈奈子撿起了這顆蛋,蛋有點大,奈奈子要兩隻手一起捧著,才能拿穩它,於是她隻好先把腦袋上的帽子抱在懷裡,然後蹲在花圃邊,雙手捧著這顆蛋蛋摸了摸。
蛋殼硬硬的,不冷也不熱,摸起來很光滑,看起來就和普通的蛋沒什麼區彆。奈奈子把這顆蛋轉過來轉過去地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這是什麼蛋。
不知道亂步是不是已經在學校門口等她了,奈奈子想了想,把這顆蛋蛋塞進了書包裡,然後背起她的小書包,重新戴上大大的帽子,跑向了校門口。
下午三點,江戶川亂步信心十足地從偵探社出發了。
雖然說從宿舍到學校的路他忘記去記了,但是從偵探社到學校的路,他是絕對不可能會搞錯的。
拒絕了國木田同行的提議,咬著一根棒棒糖、口袋裡還揣著一根給奈奈子的棒棒糖,亂步雄赳赳氣昂昂地踏上了第一天接奈奈子放學回家的道路。
他經過了偵探社樓下的十字路口、經過了每周買漫畫周刊的書店、經過了常去的粗點心鋪子、經過了橫跨鶴見川的那座橋,終於——站在了聖夜學院精致華美的西洋風校門前。
校門口,一個矮矮的小蘿卜頭正背著小書包,抓著腦袋上大大的帽子,蹲在牆角一動不動地發著呆,好像是隻種在牆角裡的小蘑菇。
亂步跑過去,把小蘑菇從牆角拔了出來,順便把小蘑菇棕色的“傘蓋”戴回了自己的頭上。
把拆了包裝的棒棒糖塞給奈奈子,亂步牽著奈奈子的小手,一大一小咬著各自的棒棒糖,一起往回走。
“爸爸。”奈奈子叫道。
“什麼?”
“明天,我自己,去學校。”
“不行!爸爸已經搞清楚從宿舍到你的學校要怎麼走了,明天絕對不會再走錯路的!你看,爸爸現在就可以正確地帶你走回偵探社吧!宿舍也一樣,早上隻是爸爸之前忘記去記宿舍到學校的路了而已!”
亂步劈裡啪啦地快速說完,拿著棒棒糖,用力地又強調道:“隻要記住了就沒問題!”
奈奈子吃著棒棒糖,仰起小腦袋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表情的小臉看起來呆呆的,然後又低下頭,一句話也沒說,一聲不吭地埋頭走路。
過了一小會兒,她突然又開口道:“爸爸,能不能養,狗狗?”
亂步“唔?”了一聲,低下頭去看奈奈子,奈奈子也再一次仰起頭,漆黑的眼睛毫無波動地和他對視。雖然奈奈子臉上什麼情緒也沒有,但是亂步總覺得他好像知道奈奈子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他又不是笨蛋!才不需要狗狗給他帶路!
亂步氣呼呼地駁回了這個提案:“不行!養狗狗太麻煩了!不養!”
“……噢。”奈奈子有點遲鈍地應道,安靜地不說話了。但是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又問了一遍剛開始的那個問題:“……那,能不能,我自己,去上學?”
亂步:“……”
“不——行——!!”
“……狗狗。”
“養狗狗不行、自己上學也不行!都不行!!爸爸可以接你!”
“……噢。”她沉默了一小會兒,又開口了,“那能不能……”
“——不能!!”
新的提議還沒說出來就被亂步打回了,奈奈子隻好把“讓晶子姐姐送我上學”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裡,鼓著半邊臉頰,老老實實地繼續咬她的棒棒糖。
於是她沒有發現,他們走錯了一個路口。
十四歲的國木田獨步正在煮咖喱。
現在是東京時間下午五點零五分,鍋裡的咖喱已經用大火煮了五分鐘,他按照烹飪書上的指示,轉動灶台的旋鈕,將火調小,改成用中火燜煮。
咖喱的香味已經從鍋蓋的縫隙裡溢出,若有若無地飄逸在偵探社的這間小廚房裡,混合著雞肉醃製翻炒後的美味香氣,隻待十五分鐘揭蓋的那一刻,就會撲鼻而來,充斥整個房間。
一手拿著長柄的湯勺,國木田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腕上的手表,看著秒針滴滴答答地一圈圈轉動。
今天是奈奈子第一天上學,因此亂步先生中午特意點名晚上要吃咖喱作為慶祝奈奈子的入學,雖然說國木田個人認為,咖喱實際上是一種十分偷懶的食物,隻需要準備好一份簡單的食材,就可以提供數人份的晚飯,簡直就和“隻準備了一種配菜”沒有什麼差彆。
但即使如此,作為奈奈子的父親,亂步先生既然說了晚飯要吃咖喱,那麼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譬如說比起複雜的五菜一湯,奈奈子本人更喜歡吃咖喱,若是如此的話,那麼在這種時候選擇咖喱作為慶祝的料理,那也再合理不過了。
分針走過了一個大格,五分鐘已經過去了,國木田耐心地等待著接下來的十分鐘,作為一個嚴謹認真、十分沉得下氣的少年,他對於任何“工作”都有著極大的耐性,即使是煮咖喱這麼一件小事。
十秒、三十秒、四十五秒。
又是一個“分鐘”。
他突然聽見身後廚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隨之而來的是笨拙的咚咚腳步聲,偵探社裡隻有奈奈子會有這樣很輕卻又很清晰的腳步聲,好像走每一步路都踏踏實實地踩下去了全部的力氣。
秒針走過了三小格,一個小小的腦袋從國木田的右下方探了出來。
扒著廚台的邊沿,奈奈子踮著腳,盯著灶台上正在煮的鍋,用她那沒有起伏的嗓音,小聲地問道:
“這個裡麵、是什麼?”
國木田把手裡拿著的勺子舉高了些,怕碰臟奈奈子的頭發:“在煮咖喱,甜的雞肉咖喱。”
“……咖喱。”奈奈子不知道為什麼,呆呆地跟著他念了一遍這個詞,然後站回了地板上,垂著腦袋好像想了想什麼,就繞過國木田,跑到廚台的另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