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晉江獨發(1 / 2)

【08】

奈奈子蹲在咖啡廳門口的台階邊上發著呆。

亂步讓她來買蛋糕,但是她下樓了,也沒有進咖啡廳,隻蹲在門口抱著膝蓋發呆,像是棵從水泥台階的角落裡冒出來的蘑菇,蹲在屋簷下的影子裡,不會讓人一眼注意到的地方,一動不動的,沒有什麼存在感,細細的馬尾辮也安靜地垂在頸窩裡,不再晃動。一隻胖乎乎的三花貓臥在她身側的台階上,不時舔舔爪子,懶洋洋地曬著正午的暖陽小憩,看起來就像是坨堆在台階上的毛線團,軟趴趴、毛絨絨的。

小時候的奈奈子蹲在角落裡的時候像是棵蘑菇,現在長大了,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

十六七歲本來應該是女孩變化最大的時候,但奈奈子的個頭也依然沒怎麼長,比起同齡人要更加矮一些,也更纖瘦一些,一直都是個小矮個兒,彆人在青春期抽條長個,奈奈子的個頭卻還是那樣慢吞吞地、像是蝸牛一樣,一年才往上爬了那麼半厘米,好不容易才勉勉強強地爬過了“一米五”的門檻。

但是她也確實是“長大”了的。到了十八歲,青春期的尾巴,雖然沒有同齡人那麼明顯,但她像是小時候一樣蹲在角落裡的時候,路過的人瞥見她,本能地也會生出“這是個少女正蹲在那”的想法,而不是“一個小女孩正在那數螞蟻”。

隻是一些很微小的變化,說不清到底是在哪裡。身形從瘦小變成纖細,臉頰的弧線逐漸清晰分明,抱著膝蓋蹲下發呆時動作些微的收斂……這些微小的“不同”拚湊在了一起,就構築成了“少女”而非是“幼童”的標誌符號。

帶著從警署拿回來的文件,剛剛外出回來的中島敦路過咖啡廳的門口,就注意到了蹲在落地玻璃窗下的女孩。

“奈奈子。”敦抬手和她打招呼,“怎麼了嗎?”

對待奈奈子的稱呼去掉了尾綴的“ちゃん”,這個麵對小孩或是十分親昵的人時才會用到的稱謂,大約就是從“小奈奈子”變成了單純的“奈奈子”,這樣些微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改口了的。

發著呆的奈奈子回過了神,抬頭看見了敦,她下意識地就搖了搖頭,想要表達“沒事”的意思,她隻是單純地蹲在這裡發呆而已,但是才轉動了一下腦袋,她就一下子又停住了搖頭的動作。

“……果果裡不見了。”

她仰著腦袋,說話的時候,語調和表情都沒有一點起伏,黝黑的眼睛像是蒙著黑布,黑蒙蒙的。

“啊……是這樣啊。”敦愣了一下,卻並沒有把“果戈裡不見了”這件事放在心上,隻是單純地附和了奈奈子一聲。

果戈裡總是到處亂晃,但他也好像不算是偵探社的正式員工,平日裡比總是翹班的太宰還找不到影子,偶爾又會突然從哪裡就冒了出來,因此敦對這種情況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正這麼想著,就又聽見奈奈子繼續說道:

“——然後有一個不認識的果戈裡冒出來了。”

敦:“……?”

敦的腦袋上頓時跟著也緩緩冒出來了一個問號。

完全摸不著頭腦,無法理解奈奈子說的後半句話,在半天思索不出個意義後,中島敦不得不問道:“什麼叫做‘不認識的果戈裡’?”

“就是一個我不認識的‘果戈裡’。”奈奈子漆黑的眼睛眨了一下。

敦更茫然了。

他一頭霧水,走到咖啡廳門口,在不高的水泥台階上坐下,然後十分誠實地表明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抱歉,我有點聽不太懂。……所以為什麼會不認識果戈裡?”

奈奈子抿了抿嘴巴,想了一下,然後把自己上午在超市和果戈裡走丟、又拖了一個不認識的“果戈裡”回來的事情和他說了。

平鋪直敘,有什麼就說什麼,沒有多一句的描述,乾癟得像是被風吹過三個月後完全脫水了的蘋果核,和她寫國文作文時的遣詞造句水平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聽著奈奈子語調平板地說完了,敦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一幅陷入了深思的表情,半晌,才語氣猶豫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想:“那個人……那個說自己也是果戈裡的男人,有沒有可能是果戈裡君的家人?”

奈奈子側過腦袋,仰著臉,目不轉睛盯著敦,聽他說話。

“你看,不是有這樣的情況嗎?”敦嘗試著說清楚自己的想法,“在歐洲人眼裡,亞洲人看起來好像都長得差不多。——那麼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吧。我們眼裡很多的歐洲人也長得很像,不是嗎?……可能實際上隻是六七分像,但是因為不太擅長辨認歐洲人,所以就會覺得有□□分像,好像是同一個人一樣。如果那是果戈裡君的家人的話,和果戈裡君長相有些相似,那也……很正常?”

聽起來仿佛很有道理的猜想,但是連敦自己的語氣都充滿了不確定。奈奈子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耷拉著小腦袋,認真地在心裡又對比了一下“果果裡”和“果戈裡”。

說實話,其實她又有點想不太起來那個“果戈裡”的長相了,腦子裡浮現出來的第一反應都是“果果裡”的臉,但是就算是這樣,她想了半天,也還是覺得那個奇怪的“果戈裡”不是果果裡的家人。

她感覺他們就好像是一模一樣的同一個人。

但是他們又不是同一個人。

奈奈子隻知道自己有點不喜歡這個奇怪的“果戈裡”,她還是想要她認識的那個“果果裡”。但是這個“果戈裡”冒出來之後,果果裡就不見了。……所以她有點不喜歡這個“果戈裡”。

她晚上還想喝羅宋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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