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世界毀滅之後,一切是混沌的,沉睡的。沒有過去,亦無未來,沒有中心,亦沒有邊際,唯有無窮無儘之黑暗。諸神從界外而來,每人播下一粒種。有的種子還未發芽就已衰亡,有的種子剛一發芽就被吞噬,唯有父神的種子裡,誕生了光明與黑暗、天空與大地、日月與星辰。父神感到歡喜,祂要將生靈降生於種子之中,令它自成世界。”
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在祭祀場中回蕩著,不是魅魔天生酥媚的聲線,卻讓人心神寧靜。
說著如今魔界惡魔們耳熟能詳的故事,手捧教典的魅魔緩步走向熔岩瀑布最高處的王座。
王座的旁側,是俯瞰著他的怨恨魔女,還有懸浮在王座上方的毀滅之書。
他一邊走,一邊誦讀著教典,姿態謙卑,語氣虔誠,仿佛是在教堂裡禱告的信徒。
怨恨魔女讚賞地看著魅魔,心中已經盤算起了如何利用好這一枚棋子,但是在那之前,她先得確認這隻魅魔的來曆——至少,它不能是理想國或者黎明之鄉那邊的人。
她並沒有太多擔憂,她有信心控製住一隻魅魔。
在場近百名惡魔領主注視著這隻魅魔走向熔岩瀑布上的王座,如同看著小貓小狗在自己的腳邊轉圈。
沒有人懷疑,一隻可愛的小寵物會突然暴起,一口咬開他們的喉嚨。
誰能想得到呢?
突然,正在誦讀教典的魅魔將手中的教典拋向了空中,半空之中,書頁驟然崩散,天女散花一般落開。無數印滿了文字的紙張在熔岩瀑布上飛散,瀑布的熱力中,書頁開始燃燒,頃刻之間,漫天流火,四處塵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守衛在王座旁的惡魔守衛們愣了神,就連怨恨魔女也怔了一怔,她的第一反應這是一場針對她的刺殺,她立刻進入到了防禦狀態,全神抵禦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魅魔像是閃電一樣從惡魔守衛中殺了過去,手中的匕首在昏暗的祭祀場中迸射出刺目的眩光,守衛們還來不及呼叫,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果然是個刺客!
怨恨魔女不假思索地撐開了屏障,可她錯了,魅魔根本沒有攻擊
她。他從她的身邊掠了過去,甚至沒有給她一個眼神,可怨恨魔女分明看到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勝利的微笑。
電光石火,稍縱即逝。
唯一能阻止他的機會,就這樣在致命的錯判中溜走了。
魅魔越過了最後一道防線,衝向了毀滅之書,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將毀滅之書捧在了懷中!
【毀滅之書】:毀滅魔王麾下議事團的核心道具。議事團成員必須對毀滅之書宣誓,接受毀滅之書的監管,遵守毀滅之書記錄的規則與決議,方可行使投票權。
每次召開議事團會議,毀滅之書即刻被激活,自動記錄會議期間通過的決議,並監督執行。持有毀滅之書的人,擁有否決決議,監管成員之權力。
——汝等無有毀滅之力之人,不可觸碰毀滅之書,亦不可違背毀滅之書,否則就會招致毀滅。
那本該不可碰觸的毀滅之書,那任何人碰到都會被詛咒點燃的毀滅之書,在這一刻噴發出了恐怖的力量——澎湃的毀滅之力從書中湧出,瞬間席卷了整個會場。
“是陛下!”
“不,不可能啊,那可是毀滅之書……”
“他為什麼沒有被毀滅之書吞噬?”
“不可能是陛下,陛下如今不在這裡!”
全場皆驚,惡魔領主們失控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驚懼地看向王座前的那個身影。
可下一秒,會場中彌漫著的恐怖的毀滅之力,迫使他們顫抖著跌坐了回去,那山嶽一般的威壓,赫然是毀滅魔王在場時的壓迫感,也是所有惡魔領主心頭的陰霾與夢魘:
他們仿佛看見毀滅魔王回來了——
他就坐在血腥的黑鐵王座上,膝蓋上攤開著一本教典,但在所有惡魔眼中,那就是他的毀滅之書。他的腳下是克裡爾羊奴的地毯,那以色彩豐富著稱的美麗地毯上,隻剩下一種顏色——那是被惡魔的鮮血染成的紅。
沒有人可以忘記那份恐懼。
“你到底是誰?”深受這份恐懼刺激的沙丘領主,尖叫著問出了這個問題,他的聲音在衝出喉嚨的那一刻就破音了。
那是被恐懼擊潰的聲音。
手捧毀滅之書的魅魔收起了染血的匕首,從容地解開了鬥篷的扣帶,摘下麵具,露出了
一張讓所有人顫栗的臉:嫵媚的、妖冶的、卻又是熟悉的臉。
那是遠在黃昏之鄉的那一位的臉。
他在微笑,笑容卻比雪焚高原的寒冰季更冷。
“你們的王後!”
他這樣宣告了自己的到來。
“這不可能,你之前明明……”怨恨魔女心膽俱裂,她讓這隻魅魔摘下麵具時看到的,可不是現在的這張臉,甚至不是現在的這個性彆。
可是話一出口,她就明白了自己的愚蠢:那隻是偽裝罷了。
惡魔可以偽裝,人類當然也可以。
她完了。
這一刻,怨恨魔女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全盤皆輸。
手持毀滅之書的齊樂人,已經將所有惡魔領主的性命捏在了手心裡。
高台上,屏息凝神的夜鶯終於鬆了一口氣。
稍遠處,目睹著這場驚天變局的阿婭,懷著激動的心情看向齊樂人,齊樂人回過頭,對她微微一笑。
——我來救你了,阿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