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坐在椅子上, 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 逐漸變得平淡,最後變成沉思。
——她在很認真的在思考,在二十一世紀, 為什麼會有人把這種理論說的那麼堂堂皇皇。
說真的, 如果把這位大師的話放出去,估計活不過兩條街就會被人打死。
大師講完“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理論後, 李苒心想可算完了,再講她真的忍不住會掀桌子。
結果大師畫風一轉,開始講起“三從四德”。
李苒再強大的內心也被衝擊的受不了,側頭看著這屋子裡另外兩個女人,她們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她忍了忍, 但沒忍住:“這位大師, 您今年貴庚?”
大師兀地被李苒打斷, 那張苦瓜臉轉過來:“四十二。”
李苒點點頭:“大師,那你也不是清朝出生的, 怎麼還講三從四德。”
顯然, 李苒絕對不是大師遇見過最叛逆的,但也激起了大師的征服**。
隻見大師站起來, 揮了揮她藍色布褂子上的褶皺。
然後慢慢地走到李苒麵前, 李苒穩坐在椅子上, 跟她對視。
大師仔仔細細地盯著她看了會兒:“你的三庭五眼有缺陷,若不聽這三從四德,容易克夫。”
李苒:“......”
克啥?
她挺想把賀南方那魔鬼請過來, 試試他倆誰厲害。
心裡突然有了主意,她才不相信今天這會是巧合。
周夫人這流人,天天跟著賀母混在一起,那幫貴婦人成天湊在一起聊什麼她不知道,但絕對不會是好事。
李苒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握住大師的手:“您說的真的嗎?”
裝作瑟瑟的樣子:“您說我這麵相克夫,我心裡好害怕,生怕把我老公克死。”
“您看能不能救救我那英年早逝的老公。”
大師顯然經常用這招嚇唬人,人的麵相是改變不了的,但經常會有人對自己麵相不自信。
遇上家庭不和睦,子女不孝順的,總有些人不去找外界原因,一門心思往迷信上偏。
大師那張苦瓜臉露出會心一笑:“彆急。”
李苒真誠道:“大師,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公。”
大師端了一會兒架子,“我這有一套夫妻和睦,開庭闊相的課程,你可以來學一下。”
“聽多了可以改變你的氣質,從而影響你老公的命數。”
李苒一聽,十分感動,牽著大師的手牢牢不放:“好的大師!那咱們什麼時候上課,越快越好行嗎?”
“我真怕我老公挺不到明天。”
大師故作含蓄:“這個一套課程很貴,你最好回去跟你老公商量商量。”
李苒:“不不不,錢都不是問題,我老公的命要緊,他一定會支持我的。”
“這樣你明天直接來我家,給我老公上一課,給他續續命,順便把課程費給你結了。”
大師嚴肅:“是給你上課,不是給你老公上課。”
李苒:“給我上課也可以,隻要能續命就行。”
大師欣然同意,正準備繼續上課。
又被李苒拉住了,隻聽她特含蓄地問:“大師,你那裡除了那個.....夫妻和睦,開什麼闊什麼的課程,有沒有一些更猛的課程?”
大師聽完臉色一變:“我不教男女房中術,像你老公這種壽命短淺的人,房事是大忌。”
李苒真的驚呆了,沒想到女德還禁人這個。
賀南方一定要來聽聽!
大師見她被自己鎮住的樣子,語重心長道:“年輕人不要貪/欲,為什麼很多男人年紀輕輕便換上這種病那種病,都是女人過度索取導致的,要是想長命百歲,一定要克製清心。”
“古人說,一精一血,明白嗎?”
李苒豎起大拇指:“明白明白,大師你實在太厲害的!”
李苒纏著大師講得多,自然把孕婦的這邊的授課耽誤了。
周太太見李苒如此感興趣,沒有排斥的樣子,心裡暗自高興,心想賀母那邊她也能請到功勞。
大師離開後,周夫人準備簽合同,李苒卻合起電腦。
她笑著說:“合同裡還有不完善的,下次我做好再帶過來。”
“還有,周夫人的這節課我聽的受益匪淺,回頭讓賀夫人好好謝謝你。”
周夫人滿臉高興。
李苒臨走時看了一眼掛在玄關的一張照片,裡麵的新娘身材曼妙,姿色出眾。
她拿出手機悄悄拍了一張照片。
**
開車出門後,便沒鬆油門,一直踩出了小區,才吐出一刻濁氣。
她把車靠在路邊停著,拿出合同給於曉曉打電話,告訴她合同沒簽成。
於曉曉倒也不是很在意,她在那頭說:“沒簽成就算了,反正也不差這單。”
李苒:“損失的定金,回頭我轉給你。”
說完,她說起正事來:“我傳你一張照片,你幫我看看認識不認識這女的。”
照片很快傳過去,於曉曉隔著電話:“臥槽,邱簌簌什麼時候胖成這個樣子?”
李苒:“你認識她?”
於曉曉在電話裡直點頭:“認識,我倆高三同學,同是學藝術的,我後來考上美術學院,她去學播音主持了。”
“以前長得特漂亮,特有氣質!”
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李苒忍不住多問:“她父母呢?在N市嗎?”
於曉曉:“母親去世了,父親......再娶了吧。”
母親不在了,父親如果再娶找一個新老婆,這家人還真不一定會對邱簌簌上心。
難怪孕婦這個樣子,娘家人無動於衷。
於曉曉突然想起來:“她還有個弟弟,跟她關係挺不錯的。”
“現在應該在外地讀大學。”
李苒:“我待會兒發段信息給你,你以邱簌簌同學名義轉發給她弟弟,還有附上剛才的兩張照片。”
於曉曉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好,你發來。”
李苒將自己在周家看到的事情編輯出來,發過去。
於曉曉正吃午飯呢,看到這段話後,差點飯都噴出來:“臥槽,周家這麼歹毒?”
李苒:“親眼所見。”
於曉曉連忙放下筷子:“我直接給她弟弟打電話吧,再吃下去,得出人命了。”
李苒:“嗯,我跟她不熟,下麵交給你了。”
於曉曉發了個OK過來。
李苒在車裡冷靜片刻,等到心裡那股厭惡的情緒消失差不多,她才開車回去。
滿腦子都是一句話,你永遠都猜測不到,人心到底有多惡。
她開車回家,發現賀南方的車還停在庫裡。
她下車後路過那輛車旁,停下,忍不住踹了一腳。
回到院子裡,工人們還在鋪地毯。
視線掃過去,透過玻璃窗,發現賀南方在花園房裡,此時正坐在她昨晚坐的秋千上。
那麼高的秋千,李苒坐在上麵能晃蕩腿,賀南方坐著卻還屈著膝蓋,兩條長腿將晃悠的秋千固定,穩得像是個板凳。
李苒從背麵看他時,隻能看到他低著頭,手裡不知道在弄些什麼。
好奇心害死貓。
花園房平時是她的領地,被賀南方占了去,總得看看他在她的領地做些什麼。
悄咪咪地走過來,她伸了伸脖子,等看清楚眼前畫麵後。
變得滿臉黑線,表情複雜。
賀南方腿邊放著一個紙箱子,裡麵盛滿了當初李苒離開賀家時撕毀的畫,滿滿一箱子。
而賀南方現在做的——正是從這些滿滿一箱的碎紙片裡,找到完整的畫,拚接出來。
李苒:“......”這不是閒的嘛?
他賀南方什麼樣的畫師找不到,彆說畫一箱子的畫,畫一彆墅的都行。
“你今天不上班?”她是真的搞不懂,以前他天天在外工作,家隻能算休息的地方。
有時候連休息都不算,回來換套西裝就繼續趕飛機去了。
現在居然閒在家裡玩.....拚圖遊戲?
三歲嗎?
“不上。”賀南方時不時地彎腰低頭,一張張找著箱子裡的碎紙片。
花園房裡隻有一個秋千可以坐,賀南方坐著,李苒就得站著。
她十分禮貌又期待地問:“請問......賀家公司是倒閉了嗎?”
賀南方回頭看了她一眼,用一種“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的語氣和表情回答她:“沒有。”
李苒沒問他為什麼不上班,再問就顯得她很在意他的樣子。
她也沒有很多話要對他說,隻不過還是好心提醒他:“那個你彆拚了,要是想要,讓人重新給你畫一幅吧。”
主要是那箱紙她是打算當破爛廢品扔掉的,如今賀南方卻扒著這堆廢品找東西,總讓李苒有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賀南方回頭,認真但又裝作不是很想要的語氣問:“你給我重新畫嗎?”
李苒留下一句:“那你可就想多了。”
回來沒多久,很快便開午飯。
今天賀南方難得在家,所以午餐要比平日裡豐盛很多。
李苒受了一上午女德的毒荼後,十分餓了,她坐上桌剛想動筷子,卻聽賀母淡淡道:“南方還沒來。”
李苒放下手,這點教養還要有,挨著餓等。
管家從外麵進來:“催了,少爺說不吃。”
“不吃怎麼行?”
李苒懶洋洋地看向外麵的花園房,賀南方的背影正好從綠植中透出來一些,筆直的背,寬厚的肩,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可這些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吃說明不餓唄。”
賀母:“南方不吃午飯,你不去關心他一下”
李苒覺得好笑:“你兒子三歲嗎?”
賀母其實不想承認,就算賀南方三歲時,也沒聽過她的話。
她就連跟賀南方說話,一個問號都不敢少加,無論什麼事情都是以征求意見為主。
在這裡到指責起李苒不關心她兒子了。
李苒推開椅子,淡淡地看了外麵:“餓了自然會來吃的。”她去廚房,隨便找兩塊蛋糕對付了一頓,也不想在桌上坐著。
賀南方拚了一個上午,終於找到一幅完整的畫,他洗乾淨手後,將碎畫裝進袋子裡。
遞給旁邊的王穩:“找人修複一下,再弄個相框。”
王穩接過畫,賀南方擦著手:“先彆急著裱,相框你去費老那裡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費老是個古玩收藏家,他那有不少西洋畫框,最早的能追溯到文藝複興那會兒。
去找費老挑畫框,王穩看了眼手裡的畫,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想起一個成語來,叫買櫝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