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想起李昌明曾經對她的告誡——男人若想真正喜歡一個女人, 他是擺不起架子,也裝不起來冷酷。
真正的喜歡應該是溫柔的, 連目光落在身上,你都能感受到自己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
李苒當時不明白這句話,一直以來賀他就像一塊寒鐵淬煉起來的黑色玄甲,他可以固若城池,可以無堅不摧。
但他永遠都不知道何為溫柔, 她一直這樣以為著。
直到今晚她才明白——他也可以處心積慮地謀劃著,隻為她抵擋外麵的流言蜚語, 也會用不熟練的語言來安慰她。
可這些偏偏發生在千帆過境之後, 在他們分手結局已經塵埃落定之時。
月光下,賀南方表白了。
他告訴李苒:“我喜歡你。”
李苒心裡隻在那一刹那有些震驚, 意想不到,可隨即她便想到當初執著離開賀家時下的決心。
她緩緩開口:“當初我執意要跟你分手, 離開了賀家,除去賀家人待我苛刻外, 還有彆的原因。”
賀南方:“是什麼?”
李苒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心平氣和地跟賀南方講這些。
這些話早在他們婚禮決裂之時,就應該是被裝壇陳封起來, 任由時間去發酵,不會被提及。
“第二個原因是, 在一起這麼久我一直感受不到你喜歡我。”
賀南方對這個原因反應, 其實有些抑製。
他現在心境變了許多, 相比之前聽到這句話, 現在有些微能理解李苒說的“感受不到喜歡”是什麼。
“其實我們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在一起也有快樂的時光。”
“還記得我來N市的第一個冬天......因為從小生活的地方從未下過雪,所以一直期待能在N市和你一起看第一場雪。”
李苒回憶起往事來,嘴角泛著苦澀的笑容,“結果那年,N市遲遲不肯下雪,你見我等的心焦,沒過多久便帶我去北海道看雪,還教我滑雪。”
“賀南方,那段日子真的很好,也是為什麼後來支撐著的愛你這多年的原因。”
李苒:“後來,隨著執掌賀家的權力越來越多,你的野心越來越大,我們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少。”
“賀南方,你知道這八年裡,我們最長一次隔了幾個月沒見嗎?”
賀南方深皺著眉頭:“多久。”
“六個月零八天。”
賀南方自己也未曾想,他們曾這麼久沒有見過,每次他在外地出差,李苒時常同他開視頻,除了叮囑一些事情外,便是隔著視頻看賀南方處理公務。
“分手這個想法我萌生了三年,並不是那麼容易割舍。”
“你就像流淌在我身體裡的毒素一樣,我用了三年才將你從我的骨肉、血液、筋脈,從我身體裡的每一個地方剔除。”
賀南方第一次聽她說這些,很意外,心裡也很觸動。
“我花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完成的事情,賀南方——”
“這不是你做三兩件事能夠改變的了,事到如今,但賀南方你知道什麼是應激反應嗎?”
“我還會因為你的某個眼神,某個動作,某一句話感到不自在,我的內心在跟我唱反調,它明確地告訴我,忘了你,我才有活路。離開你,我才能變真正的自己。”
賀南方垂眉,不忍與她對視。心裡騰升出一種莫名情緒,那種直達心底,敲著他靈魂錘煉的感覺,讓他產生自我懷疑。
“我以前......真的這般不重視你?”
李苒心中的苦澀至極,“你並不是故意去忽視,對於你賀南方來說,沒有必要刻意地去那麼做。可你不去重視,所以彆人便會輕視,你明白嗎?”
賀南方千言萬語梗在心口,卻吐不出一句:“很抱歉。”
李苒搖頭,離分手已經過去三個月之久,內心很平靜地告訴賀南方:“你不用抱歉,其實是我在你心裡沒那麼重要而已。”
賀南方:“不是。”
“你比你和我想的都要重要。”
李苒:“並不是,你可以為了研究對手,廢寢忘食,沒日沒夜的開會研討。”
“你可以為了開發新品,親自去國外聘請麵試人才,智囊團裡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你謙遜的人格魅力。”
“你為了開辟國際市場,在歐洲一待便是一年,期間隻回來過三次。”
“卻從未想過,去理解我心裡在想什麼。”
“我們的感情就像一條沒有源頭可供的河水,你這樣做,遲早都會乾涸。”
賀南方抿著嘴角,暮色下他整個人像是被潑了墨,散發著沉沉的氣場。
“我......可以改變。”
李苒笑笑:“太遲了。”
“我已經決定出國讀書,不會再跟你在一起。”
賀南方不說話,他深深地壓著眉心,“你一定要出國?”
李苒堅定:“是。”
“我不會改變心意,所以......我們以後也沒有必要再見了。”
賀南方要的明顯不是這個結局,但李苒的話已至此,似乎再糾纏下去,就顯得隻有他一個人放不下似的。
“什麼時候走?”
“下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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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如水,李苒一回家打開燈,便見李昌明抱著手臂坐在客廳。
李苒捂著被嚇差點跳出胸膛的心臟:“爸,你嚇死了!”
“你乾嘛不開燈呀!”
李昌明臉上是一副—隻有李苒犯錯時他才會露出的表情:“去哪了?”
李苒一邊換鞋一邊隨口應道:“同學聚餐呀,下午走的時候不是跟您說過了嘛!”
“撒謊!”
李苒拖鞋都被嚇掉到地上:“爸,您小點聲行嗎?”
李昌明適當的小了聲音:“晚上李碧玉過來找你,她說你中途就跟賀南方離開同學聚會了,你去哪了?”
李苒三兩句把同學聚會上的事情告訴李昌明:“他們一會兒給我介紹工作,一會兒給我介紹對象,生怕我要走的樣子,你說我還待在那裡乾什麼。”
“你走的你的,那跟賀南方又有什麼關係?”
李苒:“他就住在富華幾點,碰巧遇上的。”
李昌明看著她,一副看你怎麼編的表情。
“然後我就跟他說明了一些事。”
“說什麼了?”
李苒低著頭,聲音嗡嗡的:“就讓他不要再來找我。”
李昌明聽說是這件事,臉色終究是變好了些:“你過來坐。”
李苒顛著步子走過去:“我都跟他說清楚了,您放心吧。”
李昌明顯然想談的並不是這個,他終究是過來人,很多話時候雖然向著自家閨女,但不代表他們李家就一點問題沒有。
“這門婚事,本來就是我們李家高攀,後來又發生那麼多事情,其實並不能完全說是賀家的錯。”
李苒以為他要批評自己,找男朋友也不擦亮擦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