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沒想到他明天就回去了,她並不知賀南方已經在這裡多耽誤好幾天的時間,她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
“一路順風。”
賀南方點頭,他穿上大衣,站在門口。
他似乎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但最後隻說了一句:“聖誕快樂!”
李苒垂下眸子,“你也是。”
賀南方走的時候,李苒並不知道。
他們生活的軌跡變得越來越遠,當賀南方坐著飛機,在上萬米的高空飛行時,李苒坐在畫室,她望著外麵的天空。
世界是如此之大,可能連他們此刻看到的雲層都是不一樣的。
一想到這個,李苒心裡就湧現一股淡淡的哀傷,她驀地想起賀南方昨晚說的話。
李苒,你現在什麼都有了。
而我,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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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經過上次在中法交流會上展出畫屏《飛天》大獲好評之後,李苒在這個圈子裡有了一點點小名氣。
不忙的時候,經常接一些小項目,不過找她的人大多都隻要求她畫《飛天》,白人世界有壁壘,對亞洲人似乎有種天然的刻板影像,李苒因《飛天》成名,導致大家隻能看到她畫《飛天》的才華。
李苒努力了一番,卻不怎麼能讓工作室的人改觀。
2月份時,她從原來的工作室辭職。
她的老板,也就是她的教授,非常極力地挽留了她。
“Ran,如果報酬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再商量。”
她搖頭:“這段時間我畫了許多幅《飛天》臨摹畫,因為本身不需要創作,隻要技藝純熟後,任何畫師都能夠替代我。”
老板明白她的意思,他同意了李苒離開:“或許你需要更高的平台。”
在巴黎一家不起眼的工作室待了四個月,李苒終於辭職。
她沒有急著再去找新的工作,而是靜下心琢磨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工作室給的臨摹《飛天》的報酬確實不低,她完全可以趁著一股熱潮,多賺一筆。
可另一麵,臨摹畫不需要靈感,長時間這樣下去,她的靈感很容易消失。
與其每天用大量的時間去畫毫無創意可用的《飛天》,她更想靜下心,畫自己內心想畫的。
2月份寒假前還有最後一周課,李苒回到教室時,罕見地發現從不逃課的溫長寧居然逃課了!
教授在台上講意大利佛羅倫薩畫派的起源。
她在下麵摁著手機:長寧,你去哪裡了?
那頭一直沒有回音,李苒心下有點亂亂的,平時除了上課外,她跟溫長寧的見麵次數並不多。
兩人都不是黏人的性格,李苒空閒下來會主動找她玩,但溫長寧不一定有時間。
溫長寧倒也會過來找她,經常來她的小公寓,李苒待在工作間畫畫時,溫長寧便坐在一旁的懶人沙發上,望著外麵的大雪。
溫長寧最近時常這樣沉默著,看著外麵一動不動。
李苒有些擔心,問她什麼,卻不說。
現在這些擔心終於變成了現實,溫長寧消失了。
李苒找了她許久,她不知道她家住在哪裡,隻知道她跟自己同樣來自N市。後來,唯一查到的消息是她已經回國了。
李苒一邊祈禱她沒事,一邊又忍不住擔心她。或許因為溫長寧的性格和賀南方很像,但是溫長寧從未做過傷害她的事情,所以李苒對她的感覺不算壞。
過了一周,學校迎來了為期兩周的寒假,學生陸陸續續離校後,開始冷清起來。
大多數的中國留學生也都選擇回家過年。
放假第一天,李苒拿著教授的推薦函後,拜訪了一位在巴黎定居的華裔畫家——支音。
她前期支音工作室時,被告知他已經回國了。
李苒考慮了一晚上,決定回去一趟。
因為回國的決定做的比較倉促,直線路程的機票早已經被定完,她繞了好幾個航班線才順利回到國內。
她之前請於曉曉在N市為她置辦了一套三居室,房款是她這半年在巴黎掙的。
二手精裝房,也省得裝修,於曉曉提前幫她打掃乾淨後,又配置了許多家具和植物。
總之,打扮的很有新年的氣氛。
李苒飛機晚上抵達達N市,她打車先去於曉曉家拿鑰匙。
到於家門口時,於家的院子裡張燈結彩。
紅色的燈籠高高掛在兩邊的大門上,將門庭映的喜慶又敞亮,她敲門進來時於家正在吃晚飯。
院門口的警衛給她開門後,李苒徑直進來。
於家敞亮的客廳裡,擺著一張大圓桌,桌上坐滿了人。
大多數都是李苒認識的,其中包括坐在於鴻霄身邊的溫長寧。
溫長寧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高領毛衣,襯得皮膚像雪一樣白,黑色的中分直發散落在兩肩上,見到李苒時,她握著筷子的手指立刻絞在一起,比白色的竹節筷還要白。
於曉曉看到她,是第一個跳起來的:“啊,苒苒!”
“你怎麼過來了?”
李苒不自在地笑笑:“來拿鑰匙。”
於曉曉:“對哦,你昨天打電話跟我說過。”
於母張羅著要再給她添一副碗筷,李苒笑著擺手:“謝謝於阿姨,我吃了。”
溫長寧也跟著於曉曉站起來,她看著李苒,欲言又止。
李苒朝她笑了一下:“新年快樂。”說著拿著鑰匙準備出門。
溫長寧被她的笑容刺痛,她顧不得滿桌坐著的長輩,隻穿了一件毛衣,追了出去。
她知道,如果她不追出去的話,可能會永遠失去李苒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