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太太。”
李苒眼神一微妙,後來想想,又沒做聲:“您說。”
“你先生明天要出院,你回去得勸勸他,這手術剛做完沒兩天,哪能出院?”
賀南方明天急著出院,李苒一點都不意外,實際上今天她就已經猜到。
明天,來賀家探虛實的各路人馬全都到了,若是旁人來就來了,偏偏來的大多數都是賀南方的長輩,他不可能不招待。
招待自然要出院。甚至為了讓那些人相信他身體好好的,少不了還要喝酒。
果然,下一句就聽醫生告狀:“今晚他又叫護士把抗生素給停了。”
“他那傷口已經有炎症,不掛抗生素哪行。”
李苒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彆的:“謝謝您醫生,我這就回去說他。”
“抗生素您繼續開藥,我來說通他。”
醫生:“那明天出院的事情呢?”
李苒很為難:“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們必須要出院。”
醫生搖搖頭,像是理解不了:“有什麼事兒能比身體還重要。”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李苒即使不同意賀南方出院,但她改變不了這個既定的現實。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眼裡確實有比自己身體更重要的事情,若是能醒悟這一點,賀南方的身體就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她回到病房時,見衣架上掛著一套西裝和黑色的羊絨大衣。西裝是深藍色的,跟以往的任何一套西裝都一樣,冷質,高檔,像一副征戰的鎧甲。
西裝旁邊還有一套套裙,淺藍色的小香風,外麵搭著一件白色羊絨大衣。
她掃了一眼,這麼莊重的衣服,也證實了她心底裡的猜測。
“你為什麼要讓醫生停掉消炎藥。”
賀南方抬頭,眯了眯眼:“你都知道了?”
李苒:“你這麼囂張,醫生能不告訴我嗎?”
賀南方笑了一下,依舊很放肆:“不想用抗生素了。”
李苒坐到他旁邊:“你撒謊。”
她深吸一口氣,平息怒火後質問:“你是不是想喝酒。”
這次換到賀南方挑眉了,顯然沒想到李苒這都能猜出來。
“嗯。”
李苒聽他這雲淡風輕的語氣,生氣到了極點:“剛做完手術你就喝酒,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簡直被氣紅了眼,恨不得敲開賀南方腦殼子,看看他裡麵到底在想什麼。
乾的這是正常人乾的事情嗎?
賀南方見她氣成這樣,到底正經起來,拍著床邊:“你坐過來。”
李苒氣的不願意挨著他,坐在了床尾的沙發上,抱著手臂:“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賀南方將其中的利弊分析給她聽:“苒苒,你覺得我怕不怕他們那些人。”
李苒知道他說的是哪些人,那些環繞賀家多年的餓狼,他們饑餓已久,隻要賀家有一點點縫隙,他們便會像髭狗咬到肉一樣,死死盯著不放,拚著餓勁兒,也要扯下賀家一塊肉來。
李苒想了想,單一隻髭狗,賀南方應該是不怕的,但明天來一起來這麼多人,就不好說。
“你怕他們這時候團結起來,一起搞賀家?”
賀南方點頭,後來又搖頭:“他們不容易團結起來。”
“他們裡麵有些人是牆頭草,哪裡有好處他們倒往哪裡。”
說完,賀南方又奚道:“賀家興盛時,他們俯首稱臣,但賀家一旦有衰落趨勢,又或出了什麼問題,他們立刻便會換一副嘴臉,成為最狠的的敵人。”
李苒:“所以,你明天要做的事情是安撫那些搖擺不定的人,給他們營造一種你跟往常一樣,賀家也還跟往常一樣的錯覺。”
“是嗎?”
賀南方點頭:“聰明。”
他以往很少跟李苒講這些,畢竟從未發生過現在這種事情,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鐵打的,年輕,精力旺盛,就算把所有對家都熬死了,他也是笑到最後的人。
可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倒下,會需要彆人的幫助。
他感謝李苒不計前嫌的幫他,這也是他會跟李苒說這些話的原因。
李苒沉默了,她知道其中的厲害的關係,賀南方動了個手術可是跟頭疼感冒完全不一樣,要是像醫生說的那樣,他半個月不能下床,而老爺子又在這個階段......
就算是短短的十五天,可賀家的處境卻是變幻莫測。
一著不慎,便到了危機四伏的境地,所以賀南方才會說必須要營造出他身體一點事都沒有的假象。
李苒:“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你可是胃上動的手術,不是彆的地方。”
賀南方的堅定的眼神告訴她,他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
護士在外麵敲門,隔著門叫李苒:“賀夫人。”
“病人消炎水還用嗎?”
李苒聽到聲音後,出去,跟護士說了幾句話。
再進來時,她眼睛裡冒著光:“我知道怎麼解決了。”
賀南方抬眼瞧她:“嗯?”
李苒:“明天我跟你一起出席,以你......妻子的身份。”
“這樣我替你喝酒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賀南方十分意外她會說出這種話,心裡被震撼的久久說不出話。
她眸色亮如星辰,帶著期待問:“怎麼樣?”
這一秒醒悟遲來了許多年,他想起老爺子之前耳提麵命的一句話:李苒她是拿真心待你,你永遠都不能辜負他。
以前他總覺得這句話過於淺顯,李苒拿真心待他,可是他又何嘗不是真心呢,可爺爺卻說的好像李苒要愛他更深似的。
賀南方現在回想這句話,爺爺的那雙眼看透太多。
當年他不放在心上的那些話,現在全都一語成讖。
“李苒是拿真心待你,你永遠不要辜負她。”
“如果你傷了她的心,最後痛的一定是你自己。”
“如果有一天,李苒真的離開了,你會後悔的。”
這些道理賀南方明白的很遲,走了許多彎路。
幸好現在還有機會。
“苒苒。”
“嗯?”
“謝謝你。”
李苒沒說話,她坐在沙發上掩蓋住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點傷感:“其實,以前我為你做過更多的事。”
“但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