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八點多,賀南方並未走, 閒著無事他又在李苒的小公寓裡巡視一周。
公寓常年沒有人住, 角角落落裡有些小毛病,賀南方像個居家主人似的, 拿著工具箱在房間裡各處敲敲打打。
李苒站在客廳的位置,看向衣帽間門裡正在給她修照明穿衣鏡的男人。
公寓隻有她一個人住因為工作時間問題, 平日裡東西壞了也沒辦法找工人來修。
“鏡子裡麵的LED燈泡壞了。”
賀南方檢查了一番, “需要換新的燈泡。”
李苒點頭, 卻又覺得麻煩:“那鏡子我不常用,壞就壞了吧。”
玄關還有一個落地穿衣鏡,平時她都是用那一麵。
賀南方仔仔細細地檢查完之後,卻沒像李苒那般想法。
“我叫人帶個新燈泡給你換上。”
李苒不置可否,她懶散地靠在客廳白色的酒櫃上,唇角勾著淺笑,眼神帶著幾分探究。
“賀先生,你什麼時候改行做的修理工人了?”
此刻的賀南方——
確實跟他以往的精英、高冷形象不太一樣,若是說句現在時髦的話,那就是接地氣許多。
乾淨的白色襯衫早已不複熨帖, 皺巴巴地穿在身上, 還帶著淺淺的幾道褶痕跡。
彆著精致袖扣的袖口被他挽到手腕處, 肩膀不知蹭到什麼地方, 有一片灰黑色的臟痕,
總之, 此刻的賀南方絕對不是李苒印象裡熟悉的賀南方, 讓她有種新奇......又很想繼續看如何他扮演下去的感覺。
被李苒這麼不輕不重的奚落,男人的表情絲毫沒變,一點都沒因為李苒的這句“修理工人”而表現出生氣。
他倒是很自然,雲淡風輕地答道:“修理工人又怎樣?”
“彆人又沒見過。”
意思挺明顯,他這副樣子隻有李苒見過,他也隻為李苒做這些。旁人見都沒見過,又能破壞賀總裁什麼形象呢?
李苒渾然覺得這人,不僅年紀見長,臉皮也是與日俱增。
兩人正說這話,玄關處傳來清脆的門鈴聲,李苒抬步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孔樊東還有幾個手下,每人手裡都或多或少地都拎著東西。
李苒定睛,發現大多都是些維修的工具。
孔樊東帶著人進來,朝她輕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將手裡的東西搬到客廳。
賀南方從衣帽間出來,手裡還握著一隻電容筆,“你這裡維修工具太少,我讓人送些過來。”
李苒低頭看著客廳的那些工具,似有點哭笑不得,賀南方這是拿她這裡當實驗室了。
地上一應擺著電鑽,錘子,還有大大小小的各種工具箱。
彆說是李苒,就連賀南方手下的人都被這副陣勢搞的不知要怎麼接下去,本來孔樊東就在樓下,按道理這些事賀南方隻要一個電話吩咐下去即可,結果他不僅不要人上來幫忙——
還讓人拿了那麼多工具上來。
孔樊東有點心驚的意味,這年頭惹得老板乾這些反常事情的緣由不多。
一見是拿到李苒家,便有了七分理解:“這是您要的燈泡。”
說完遞給賀南方,又小心地追問了一句:“工人就在樓下,要不讓工人......”
李苒抱著手臂在一旁,隻見賀南方徑直接過孔樊東手裡的東西,頭也不回地進去繼續安裝。
李苒:“......”
她靠著門,也不知道是在問賀南方還是問孔樊東:“他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愛好?”
孔樊東回答:“先生那麼忙,哪有時間愛好這種東西。”
“再說......我也是第一次見。”
修了半個多小時,男人終於從裡麵出來。李苒看了眼客廳的掛鐘,已經九點多。
“修好了,你去試下。”
李苒並沒有動,她站在離賀南方不遠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賀南方洗淨手後,從衛生間出來,他壓了壓襯衫上的褶皺,鬆下挽起的袖口。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對視,都在對方眼裡看到“有話要說”
李苒先開口,她坐在沙發上,十指扣在一起。
似乎有些想不通,又有些糾葛。
“賀南方,其實你不必做這些事情。”
賀南方摁著袖口的動作頓住,抬頭,淺色的瞳孔裡是波瀾不驚的平靜。
“哪些事情?”
哪些事?李苒回想,大概包括很多事。現在賀南方做的哪一樣事情,是跟他身份相符合的?
“不用陪我逛花鳥市場,不用特地帶我去種植基地隻是為了證明你這麼多年你還養著我的花,不用像個工人似的在我家見到活兒就乾。”
她並不想賀南方做這些。
一碼歸一碼地來說,工作上賀南方幫助她保留住項目,那她一定會在工作上努力回報他。
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他們不應該在工作上有牽扯之後,生活上還有這麼多聯係。
“總之你......不應該做這些事。”
賀南方靜靜地聽了片刻,等聽到最後那句“不應該做這些事時”男人,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笑容來。
白熾的燈光下,賀南方的笑容很明顯,卻又看不到什麼深層次的高興。
“我為什麼不能做這些?”他似乎對李苒新提出來的這個問題很有興趣。
李苒很直接:“孔樊東從傍晚就在樓下等你,方才吃飯時,你手機一共響了十遍。”
“直到你把手機關機。”
她不再繞圈子:“你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在我這裡,不是嗎?”
最後,還有一句話李苒沒說。
因為你是賀南方,所以你不應該做這些事情。
賀南方頗為認真地聽著,但到最後卻不太讚同,他搖著頭問:“你覺得我做這些事是為了什麼?”
男人聲音似乎有些低落:“你大概會認為我這麼做是想討你高興,讓你回心轉意。”
賀南方看著她的眼睛,繼而又一針見血地問,“甚至在你心裡,還會覺得我做的這些事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