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似乎跳過了她的這句話:“你先睡一覺。”
語落,他把門打開,出去。
霎時,四周又靜了下來。
隔壁床的小女孩索性直接從病床上下來,坐到林稚跟前:“你們真的是兄妹嗎?”
林稚想了想,點頭:“恩。”
她和宋衍的關係,似乎隻有這個詞最恰當。
“可是怎麼看怎麼有貓膩啊。”她雙眼一亮,“難道是德國骨科?”
……
晚上的醫院,也不一定全是安靜的。
外麵總是有病人家屬打鼾的聲音傳來。
林稚翻了個身。
她睜眼看著天花板,睡不著覺。
她骨折以後,學校裡的門衛發現了,蘇茴和遲盞兩個人把逃課的罪給攬了,被罰了一下午。
剛剛才有空過來看她。
兩個人愧疚的不行,提了一大堆零食過來噓寒問暖。
她們走後,頓時靜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醫院的氣氛太過壓抑,她又想起了媽媽。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一直掩著的情緒,突然爆發。
想忍的,可是實在忍不住。
她將頭縮進被子裡,擔心被人看見眼淚。
身子卻因為抽泣而顫抖著。
病房門被推開,聲響放到最輕。
宋衍手上提著給她買的宵夜,剛剛她什麼也沒吃,宋衍擔心她餓著。
隔壁床那個小女孩噓了一聲:“在哭呢。”
宋衍頓住腳步。
白色的棉被之下,她的身子輪廓顯得單薄又瘦小。
提著熟料袋的手,逐漸收緊。
就連掌心都被勒出一道極深的紅痕來。
那個夜晚,林稚做了一個夢。
夢到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參加舞蹈比賽,結果隻拿了第三名。
她難過的一個人蹲在場外哭,林河在外麵哄她,告訴她第三名也很棒。
在他眼裡,林稚就算是拿了最後一名,也是最棒的。
那個時候的林稚也沒多大,說話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她伸手隨意的去抹眼淚,哭的喘不上氣:“可……可我答應了媽媽,她……她給我買了小蛋糕我就拿第一名。”
林河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媽媽已經給你買了好多小蛋糕了,她還把你沈叔叔一家給喊過來了。”
他的指腹有繭,刺刺的。
“沈琰哥哥知道我隻得了第三嗎?”
“對啊,你沈琰哥哥還說你厲害呢,說等他放假了,就帶你去遊樂場。”
林稚逐漸止住哭意,半信半疑的問:“真的嗎?”
“真的,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林稚眨了下眼,剛哭過的眼睛還是紅的。
她伸出手撒嬌:“抱。”
男人起身,將自己的女兒抱在懷裡,手拍著她的後背哄道:“好,爸爸抱你,咱們回家。”
落日西垂,清冷的長街,他們的身影被拉的很長。
林稚站在儘頭,看著逐漸走遠的男人。
她拚命的喊他。
可是他像聽不見一樣,抱著年幼的林稚經過一個轉角以後,徹底消失不見。
林稚突然驚醒。
從病床上坐起來。
身上冒著虛汗,她大口的喘著氣,想哭,卻隻能忍著。
即使過再久,這種無助感她永遠也忘不了。
刻骨銘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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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桌上,放著一份已經涼掉的粥。
林稚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掀開被子下床。
原本想去洗手間的,視線卻在看到走廊的男人時,停下了腳步。
外麵的長椅上,男人的長腿隨意的岔開,他的後腦勺抵在椅背上,下顎緊繃。
喉結線條淩厲性感。
白色的燈光,亮的有些刺眼。
他的睫毛很長,可能是睡的不□□穩,眼睫輕輕顫動。
林稚有片刻的動容。
剛剛出病房的時候,她看了眼時間,馬上就五點了。
也就是說,宋衍在這睡了一晚上了。
雖然說這會是夏天,可北城的晚上還是很冷的。
更可說是醫院裡了。
林稚想叫醒他,讓他回家睡。
可想了想,伸出去的手還是收了回來。
她轉身回了病房,把自己的外套拿出來,蓋在他身上。
然後才去洗手間。
待到腳步聲走遠,宋衍才緩緩睜開眼睛。
淺棕色的外套,帶著她身上的奶香味。
布料柔軟,宋衍的手,輕輕握著外套衣擺,小心翼翼的,攏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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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時候,宋衍去給林稚買晚早點才回學校。
可能是熬了一整晚,他看上去沒什麼精神,眼底帶著輕微的烏青。
“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林稚點頭:“路上小心。”
“恩。”
話說完,他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近來天氣不太好,總是陰鬱著。
林稚留院觀察幾天以後,就出院返校了。
遲盞因為這件事,被齊宴說了好一頓。
放學回家的時候,林稚單手勾著書包,遲盞過來幫她拿:“走吧,我送你。”
林稚笑道:“今天不用急著回家?”
遲盞家庭關係有些複雜,她媽對她的期望很高,給她定的目標也是華大。
可惜她對學習實在沒什麼興趣,一心隻想當個廚師。
甚至連座右銘都是,不想當廚師的學生不是一個好富二代。
遲盞咧嘴笑道:“沒關係沒關係。”
林稚剛想說些什麼。
齊宴推著自行車過來:“好巧。”
神色有些不自然,頻頻彆開視線。
自從分班以後,林稚和齊宴的交集就變少了,不過因為各種競賽兩人總是會被學校一起安排著去參加,所以還是會有聯係。
而且齊宴這個人,雖然平時正經嚴肅,但人還是挺好的。
“是挺巧的。”
遲盞看著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直接把林稚的書包放在齊宴的自行車簍裡:“我剛想起來,我還有點事,齊宴,麻煩你把我家林稚平安送回家。”
話說完,她就急忙溜了。
齊宴看著林稚:“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林稚輕聲拒絕,伸手想把書包拿回來,“我就在前麵坐車,很近的。”
齊宴握著自行車扶手,往一旁拐。
車簍錯開了林稚的手。
在林稚疑惑的視線中,他的臉頓時漲了通紅:“沒事,反正我也順路,送你去公交車站也行。”
林稚歎了一口氣,算了。
“謝謝。”
她傷的是左手,除了做事有些不方便以外,也沒有影響到什麼。
齊宴推著自行車走在她身旁,問道:“聽遲盞說,你想考州舞?”
“恩,準備了好些日子了。”
握著自行車扶手的手,握緊又鬆開:“那你一定要加油啊!”
林稚笑了一下:“我會的,謝謝。”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都是柔的。
很多時候,齊宴都覺得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朵山茶花。
她話不多,很多時候,都是安靜的聽彆人說。
優秀卻不自負。
永遠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仿佛天底下沒有什麼事能讓她覺得慌亂。
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年紀,喜歡上一個人不算是什麼遺棄的事。
尤其是,對方還是像林稚這種,溫柔斯文的女孩子。
齊宴一直不敢看她,隻能紅著臉,直視前方。
心跳卻突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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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的電話,總是非常不及時,綠燈的最後幾秒,宋衍沒有開過那個路口。
他按下車載顯示器上的接通鍵。
戴上藍牙耳機。
車窗外的路上,一男一女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穿著一中的校服。
正好是最青春的年紀。
少年推著自行車,車簍上放著一個粉色的書包。
紅著臉。
旁邊的人,他再熟悉不過了。
宋如的聲音從藍牙耳機裡泄出來,她問:“你接到林稚了嗎?”
宋衍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宋如反複喂了好幾遍:“聽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