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白露在聽了解鳳惜的話以後,會表現得如此大驚失色。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師父離經叛道,沒事就愛收個徒弟。
但即使是白露,也萬萬想不到,解鳳惜竟然能離經叛道到這種地步。
在這個世界裡,師者為父,師父的地位是相當高的。
基本上,對一個已經有師承的徒弟說出“改換師門”這四個字,約等於對著一個高堂在座的正常人建議“你要不要換一個爹”。
——爹是能隨便換的嗎?
當然不能啊!
所以師父也不能隨便換啊!
白露相信,如果在聽了這句話後,葉姑娘沒衝上去把自己的師父打死,那不是因為她涵養好,隻能說明葉姑娘打不過。
讓白露沒想到的是,在聽了來自師父的建議後,葉姑娘隻是微微一愣,眉宇間甚至沒有露出為難的神色。
她很快就試探道:“倘若在下不呢?”
這位葉姑娘,真是好一副養氣功夫。白露在心中暗暗讚許道。
解鳳惜眉頭一挑,語氣吃驚地真心實意:“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寧願不拜我為師,而要去做他應鸞星的徒弟?”
葉爭流:“……”
“那可是應鸞星的徒弟啊,應鸞星啊。”解鳳惜十分惋惜地搖了搖頭,連續把應鸞星的名字強調了兩遍:“你當真確定嗎?”
葉爭流:“……”她不確定。
幾句閒談之間,解鳳惜甚至沒有流露出一點威脅的意思。
但葉爭流聽著話縫兒,還是品出一點“既然你不做我徒弟,那就是應鸞星的徒弟。應鸞星是我的死對頭,你自己看著辦”的意味深長來。
一回生,兩回熟,連著兩次都遇到上趕著當人師父的男人,葉爭流自認倒黴。
反正她前世作為沙雕網友就沒什麼節操,在遊戲裡碰到個大神都能高喊“爸爸帶我”,再認個師父父,那也不是難事啊。
白露看著葉爭流發怔的神色,在心裡暗暗地想道:葉姑娘此時必然十分不好過。
改換門庭是何等大事,然而師父他卻……不行!師父他若這麼做,和霸占民田,強奪□□又有何區彆呢?
想到此處,白露當即漲紅了臉,正欲第二次朝解鳳惜端正跪下,為葉爭流仗義執言。
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下一秒鐘,葉爭流隻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比她跪得還快!
葉爭流笑容滿麵地說道:!:“是!應鸞星此人,包藏禍心,豺狼心性,罪大惡極,天地不容。徒兒早想大義滅親,隻是苦於沒有機會。
多謝師父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渡悲渡厄,點化徒兒遁出苦海。徒兒如今心境空明,大徹大悟,在此拜見師父了!”
看她這副喜慶的模樣,不知道的人哪能猜得出這是在換師父,還以為這是在拜年呢。
解鳳惜:“……”
一口氣堵到嗓子眼裡的白露:“……”
解鳳惜驚奇地眨了眨眼睛,他親手扶葉爭流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葉爭流一番,這才感歎道:
“好一塊通靈美玉,真是個可塑之才!隻可惜還是不夠獨一無二。唉,說來不巧,為師先前不知道你要來,已經給你收過一個比你還要無恥的師兄了。”
葉爭流:“……”
她覺得吧,這話聽起來不太像是在誇她。
解鳳惜含笑拍了拍葉爭流的手:“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師門九百八十一弟子,暫居關門弟子之位。唔,先陪你七百六十四師姐下去吧,若是有什麼疑難問題,儘可以來請教為師。”
說罷,解鳳惜長長的絳袖一擺,偏頭含住煙杆處碧綠的翡翠噙口,他半眯著眼睛吞吐了一口雲煙之氣,整個人飄飄如仙地重新躍回榻上,衝著葉爭流二人擺了擺手。
金紅交映的朝陽光下,解鳳惜的手掌幾乎白得透明。
葉爭流抓緊時間,試探性地問道:“不知我的那個朋友……”
“那個少年人嗎?”解鳳惜沉吟著想了想:
“倒是好資質……隻可惜,天生劍骨的徒弟我有了,像他性情這麼野又這麼文盲的徒弟,我也有了。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留在船上招待幾日。等回了滄海城,你找你師兄師姐,給他自去尋個營生吧。”
葉爭流當下迅速應是,並且在心裡暗暗決定,決不能讓解鳳惜知道,殺魂自幼是在狼群裡長大的。
冰冷的白銀煙杆在解鳳惜的掌心裡轉了轉,他麵朝泛浪碧海,聽著背後兩個女弟子窸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似乎還在他身後拉扯了幾番。
其中一個傻徒弟說:“葉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而另一個徒弟則在偷偷瞟了自己背影一眼後,義正辭嚴地說:“師姐不必客氣,還是叫我葉師妹吧!”
解鳳惜的嘴角輕輕彎了一下,隨即又很快放平。
——————————
在聽說白露排行七百六十四的時候,葉爭流!流心裡已經有了預感。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新師父,竟然會是這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