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用很會看臉色,葉爭流都能斟破此時解鳳惜的複雜心情。
她無言以對,隻能報以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其實……她懂解鳳惜。
——千辛萬苦、創造天時人和地利,才把你送了出去的。
——善用兵法戰術,剛在你們都熟悉的對手麵前吹逼過你。
——結果一轉身,發現半秒鐘前才和死對頭炫耀過的“隊友”,竟然真的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麵前。
這究竟誰能遭得住啊?!
換了葉爭流經曆這一切,彆說腦梗了,她當場表演一個啞劇,就叫《心梗的三種層次》。
還好解鳳惜經曆過大風大浪,因此並未在葉爭流這條小陰溝裡翻船。
他整個人晃了晃,像是要幾乎就這麼暈倒似的,卻也並未拍平在地上,隻是稍作搖晃,就穩穩站住,宛如颶風中一杆倔強的勁竹。
解鳳惜自言自語道:“你究竟是怎麼……”
是怎麼進來的?
他為了搶鑰匙,和應鸞星交戰交得劇烈到身上的詛咒發作,在這種前提條件下,倘若葉爭流隨隨便便就能找到鑰匙,打開裴鬆泉的神域,那可真是夠解鳳惜懷疑人生。
稍作停頓一下,不等葉爭流絞儘腦汁地想到理由,經驗豐富的解鳳惜就已經自發地替她得出了答案。
“是了,我聽白露說,你把那個香囊又找了回去……”
解鳳惜無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額心,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當時用得不夠乾淨,裡麵還有裴鬆泉遺落的頭發,是也不是?
此地畢竟是裴鬆泉的神域。
雖然就目前來說,這位半神的神域大門,已經可以讓眾人拿著其他神明給予的□□一舉打開,但必然還是原裝的鑰匙來得更親切些。
所以,葉爭流手裡若是還寄存著裴鬆泉的頭發,哪怕一根,或許都能憑借那微弱的神力打開此地。
葉爭流縮了縮肩膀,沒敢告訴解鳳惜:自己當時把那個香囊撿回去,是為了煉製能令天下男人聞風喪膽的碎蛋神器。
“神域這種地方,進易出難。”解鳳惜輕輕歎了口氣,眉頭微緊,似乎也在考慮葉爭流的安排。
最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你的話,不如就先——”
這話僅僅說到一半。
下一秒鐘,解鳳惜以一種常人幾乎難以想象的敏捷速度飛快轉身,他金紅交加的袍角在半空中劃曳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當真華美如同鳳凰開屏。
解鳳惜右手托著的那杆白玉煙槍當中,幾乎像是煙花炸裂般,散落開無數虛實之間的白色煙霧。霧絲好比溫吞的大海,也宛如最堅固的屏障,牢牢地擋住了背後傳來的劈山一刀。
在葉爭流和解鳳惜的麵前,爬滿青苔的堅硬山體,如今正在人力的乾預下緩緩裂開。
喧囂的煙塵緩緩散去,在霧氣和飛塵的遮掩下,緩緩現出一道黑色的、滿含殺氣的影子。
應鸞星如死神一般站在師徒二人麵前,唇角冷戾地勾起,露出一抹快意混合著嗜血的微笑。
“我就知道……既然葉爭流也在這裡,你們兩個總要碰頭的。”
解鳳惜:“……”
葉爭流:“……”
不,你聽我們說,不要對你的智力那麼自信,這真的是一個誰都沒想過的意外。
應鸞星的笑容,已經變態得像是《貓和老鼠》裡麵,每一次即將抓到傑瑞的湯姆貓。作為始終把“慫”字訣執行到底的傑瑞,葉爭流第一反應隻有拔腿就跑。
解鳳惜歎了口氣,手腕在空中劃過一個圓潤的半弧。
這一次無需吞雲吐霧,煙鬥裡近乎凝固的白色雲霧,已經仿佛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地飛舞出來,朦朦朧朧地罩在解鳳惜的身側,如夢似幻,仿佛薄紗半卷,將他映襯得仿佛謫仙。
“自己跑吧。”他輕輕地吩咐葉爭流道。
葉爭流不是會在生死關頭糾結“不,你走!還是你走!要走一起走”的性格。
她知道自己留在這裡等於給應鸞星送菜,因此一聽解鳳惜這麼說,二話不說,把所有輕身疾行的技能開到最大,直接拔腿就跑。
在竄出一段路以後,葉爭流遙遙回頭一瞥。隻見解鳳惜金紅交加的豔麗背影,沉穩地停駐於一片茫茫霧海,像是一座亙古的航標。
……
在葉爭流離開的那一瞬間,應鸞星的視線一偏,肩頭便驀然飛出一片暗色的蠱。
解鳳惜捏著煙槍的手指輕輕一動,那白色的霧氣無孔不入,將那些蠱蟲牢牢包住。
應鸞星見此一幕,唇角不由勾起一個諷刺的微笑,他用下巴點了點葉爭流的背影,嘲諷道:“這便是你的眼光,你千挑萬選的好徒弟了。”
彆的事就算了,他用這件事來諷刺,那可傷不到解鳳惜。
解鳳惜在煙霧遮掩下的臉色微微地泛著白,語氣卻仍是笑吟吟的。他懶洋洋道:“好說,畢竟她是咱倆共同的徒弟,倒未必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
應鸞星:“……”
他臉色猛然一厲,狠聲道:“……叛徒!”
麵對著過去下屬的這句指責,解鳳惜不由自嘲一笑。
他柔和道:“我是叛徒的話,難道你便是神明的狗嗎?”
“想當年在玄衣司共事的時候,我為正殿,你為副手。應鸞星,如今竟然是你來攔我的路……當真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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