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蛇。
成百上千條拇指粗細的小蛇,如潮水般湧進山洞,刹那間淹沒了洞口所有的落腳之地。它們每一條身上都帶著一模一樣的細帶條紋,隻有蛇皮顏色不同。
群蛇用肚皮爬動,此起彼伏,宛如扭曲的像素色塊,卻埋藏不住猩紅的雙眼與尖利的牙齒。蛇信吞吐的嘶嘶聲,連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浪。
刹那之間,洞裡的三個女人全部站了起來。
——蛇已在此,嫉妒之神的信徒還會遠嗎?
雲渺之雙手已廢,天香公主一看起來就沒什麼攻擊技能,不用她們開口,葉爭流便自動挑起了主力的大梁。
她手上卡牌和技能都很不少,隻是多半是單體攻擊,竟然沒什麼技能能夠達成顯著的群傷。
稍作思考以後,葉爭流直接用了一發“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儘管那隻是墨滴彙聚而成的假山假水,然而在它被打破之前,便與真實無異。
它有著真實的重巒疊嶂,真實的遮天蔽日,以及……真實的重量。
刹那之間,水墨色的黑白山水拔地而起,山峰環周高聳,瞬時就把無數條紋細蛇壓做扁扁的血泥。
骨肉被生生壓爛的粘滯之聲,帶著奇怪的水音在山底發出一串微弱的聲響。潮水般的蛇群或被壓死,或被分開,一麵大山當腰攔在葉爭流三人麵前,提供了足夠的庇護。
葉爭流才喘口氣,還不等露出一個放鬆的微笑,便猛地抬頭向上看去,眼神忽然一凜。
隻見陸遊卡召喚出來的墨色山水一路上漲,拔高的山尖最後竟然頂破山洞洞壁,她們棲身的這個山洞被生生頂破山體,原本的山岩滾滾直下,山基撼動,連地麵都在微微搖晃!
葉爭流:“……”
再這麼搞下去,她們未必會死在蛇的嘴下,卻一定會死在她的手裡!
咬牙提醒一聲,葉爭流急忙收了技能。
同一時間,雲渺之吐掉口中短刃,啞聲道:“劍來。”
不等葉爭流反應,她一腳點上葉爭流腰間孔雀劍柄,左腿貼著山壁飛腿一蹬,整個人借勢而起。右腳腳底則在劍柄上電閃般地一抹,無需雙手,竟然也令長劍就此出鞘!
雲渺之腳腕一勾一挑,劍柄便變戲法一樣地停在了她的腳背上。
低聲評價了一句“重量正好”,白衣劍客腿如鴛鴦連環,似奔濤長湧、孔雀劍在她靴底、腳腕、小腿之間翻騰挪轉,劍光森寒皎然。
這柄劍在葉爭流手上尚且沒有如此聽話,如今讓雲渺之以腿控劍,或點或踢,或旋或劈,或一屈一伸撥動劍刃,竟然也令孔雀劍時而如蛟龍探海,時而力破千鈞。劍氣所過之處,便見一片橫飛的血肉落地。
更兼孔雀劍本身就附帶部分迷惑功能,漆黑的劍身偶爾反射出一絲惑人彩意,葉爭流隻是看了兩眼,便覺微微頭暈。
她一個旁觀者尚且如此,正在被雲渺之大肆屠殺的蛇群,現在正出於什麼境遇裡,便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了。
隨著最後一條細蛇被精準地穿過七寸,在被釘穿心臟的瞬間順著劍勢飛上半空,雲渺之小腿反勾劍柄,從容一抖,將蛇屍和站在上麵的碎肉鮮血儘數甩在地上,另一隻腳的腳尖則於橫躺在地的劍鞘上輕輕一踩。
劍鞘彈起,卡簧正對孔雀劍的劍尖。兩者在半空中成功對接,重新合為一體,被雲渺之矮身用肩膀一托,穩穩在她素肩上停住。
“好劍,多謝了。”
親眼目睹如此神乎其技,葉爭流隻想讚美一句:不不不,你才是當世難得的一把寶劍!
可惜現實並不給人寒暄的時間,蛇群才剛剛退去,操縱蛇群的正主便自洞口走了進來。
此時此刻,韓峻的眼神已經完全渙散,滿頭青絲也已經變成細紋活蛇,如同一把活過來的帶子一樣在他腦後蠕動不止,讓葉爭流隻見了第一眼,就聯想到神話裡的美杜莎。
他行走的姿態竟然也如同蛇似的,關節仿佛柔弱無骨一般地左右扭擺,連站立也用著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
天香公主站在山洞最裡側,見此一幕,卻像是早有預料般低聲喃喃道:“竟然篤信嫉妒……確實是與蛇謀皮……”
葉爭流吸取自己一直以來的經驗教訓,見麵不給對手發言機會,見雲渺之拔劍出鞘,她便眼疾手快,直接扔了個時間停滯的“十年一覺揚州夢”過去。
她的技能和雲渺之的劍光同時落到韓峻身上。按理來說,她們兩個配合的天衣無縫,就是應鸞星在此,這時候也斷無幸存之理。
然而韓峻生生吃了葉爭流一個技能,竟然也並未使他的動作減緩。
極其突兀的,韓峻大張嘴巴,整張嘴忽然上下翻開了整整二百七十多度,讓葉爭流不必抬頭,便能徑直看到他的上顎!
一股淡紫色的霧氣同時從他口中強力噴出,霧氣裡似乎還夾在著淡淡幾分殘破的皮肉……那幾片皮膚白玉一般,幾乎沒有毛孔,仿佛曾經長在某個人的臉上。
饒是葉爭流已經屏住呼吸,卻在這霧氣沾上皮膚的瞬間便陷入恍惚。
隻是眼睛一眨的工夫,葉爭流低頭看看自己,發覺自己已經穿上了一身宮女製式的衣裙。
而在不遠處,一個更加年輕的、容貌無暇的、少女時代的天香公主,此時正笑盈盈地站在秋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