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回,即使冷酷如同雲渺之,大約都無話可說。她深深地看了天香公主一眼,目光裡大概寫滿了“你莫不是個傻子”。
她再不理會牆頭上趴著的小公主,轉過身去,繼續一招一式地出她的劍。
葉爭流看到這裡,心裡隻有幾個感想。
第一,雲渺之從頭到尾沒有朝她看來一眼、問過一句,像是根本看不到葉爭流。
大概是因為記憶的特殊性,葉爭流在天香的回憶裡,乃是一個不曾存在的人。
第二,她真是沒想到,天香公主小時候居然是個傻白甜。
這和婚宴上那個風情萬種、飲酒千杯,乃至後來被毀容以後仍能言笑晏晏的天香,差得也太遠了吧。
眼前的景物又出現了波動,葉爭流便知道,這又是天香公主的回憶轉場了。
……
這一次,還是那那堵女牆,天香公主仍在牆頭上趴著,身上卻換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裳,手邊還放著一個小巧的花籃。
雲渺之對她視若不見,默默練劍,天香公主喋喋不休,居然很有幾分自得其樂的樣子。
“所以說,我封號天香,小字玉濃,最喜歡的花是牡丹,趙粉魏紫都漂亮……我已經和你說了這麼多,你為什麼連名字也不要告訴我?”
像是已經習慣了得不到雲渺之的回答,天香公主撐了撐身子,撚了一片牡丹花瓣丟雲渺之。
“或者你至少理理我?宮裡都沒有和我一個年紀的女孩子,我很無聊的。”
雲渺之一劍刺出,臉上帶著幾分習以為常的神情,把花瓣從最薄的邊緣處,細細地片做完全透光的四片。
天香公主已經開始在牆頭拍巴掌了:“好看,真好看,你的劍法實在太——啊!”
兩隻手肘都已抬了起來,卻沒注意到大半個身子快要滑下牆,一個不小心,天香公主就要從牆頭栽落。
正在此時,原本背對著她的雲渺之耳朵不易察覺地一動。
葉爭流幾乎沒有看清她的反應,隻覺眼前白影一閃,下一秒鐘,雲渺之已經站在牆頭,而天香公主則被她拎在了手裡。
公主驚魂未定,心有餘悸:“太好了,我差點以為要摔了……啊,是你救了我,謝謝謝謝,你現在是肯理我了嗎?”
雲渺之順手把天香公主放在牆上,淡淡道:“我沒有不理你。”
“可你……?”
“磨練劍法,要能忍。”雲渺之表情裡終於浮現出一絲古怪之意:“我想知道,我能忍你到什麼時候。”
她轉身跳下女牆,聲音裡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不要說我的劍法好看,它不是為了給人看。”
目光如同寒冰一樣,在天香公主姣美的臉龐上刮了一眼,雲渺之冷冷道:“隻有弱者,才在意好看不好看。”
毫無疑問,天香便是雲渺之心裡的那個弱者。
見此一幕,葉爭流心裡不由升起一股把雲渺之介紹向烽給的衝動。
就像是臨彆前,向烽那句令人吐血的“出去以後彆說你是師父教的,就說你是我教的”一樣,雲渺之對待天香的態度,也實在是夠可以。
這倆人都如此一脈相承的“直”,大概很容易就能組成一個“把天聊死互幫互助小組”。
接下來,天香公主的記憶裡又閃過了許多片段。
大概傻白甜的特點之一,就是總會抓不住重點。
雲渺之明明是在暗諷天香是隻有好看的弱者,天香卻覺得,雲渺之竟然不懂什麼是好看,這也太可憐了。
被誤解的雲渺之:“……”
葉爭流稍稍體會了一下雲渺之此時的心情,覺得她怕是要把忍功練到登峰造極才行。
於是,為了讓雲渺之知道什麼是“好看”,以及“好看”為什麼要被在意,天香公主隔三差五地便往雲渺之這裡跑。
有時候她剪下園中最美的一朵牡丹,有時候她帶來禦膳房最新的糕點。她拿來美如夢幻的天羅碧帛,也曾偷偷為雲渺之摘下了禦書房裡高懸的尚方寶劍。
就這樣,葉爭流親眼見證著,女牆內外的氣候,從夏入冬,然後又是春日輪轉,到了新一年的夏天。
冬天的第一場雪來臨時,雲渺之看了看趴在牆頭哆嗦的天香,默不作聲地側過臉去,示意向蒹葭殿正門的方向。
而當春夏之交,花園裡的第一朵牡丹開放時,天香公主第一次沒有帶任何東西,就去找了雲渺之。
雲渺之收劍,看向天香,像是經過了短暫的內心掙紮,才用陳述的語氣說道:“你今天沒有帶東西來。”
“是的,我看那些你都不喜歡。”天香公主乾脆利落地點頭承認。
“……”
雲渺之摩挲著自己的腰間劍柄,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才問道:“那你又來做什麼?”
“我突然想過,好像還有一個最好看的,我沒有給你看過。”
天香公主一邊說著,一邊將眼睛彎成了月牙。
此時,她大概將卡牌修煉進階了三四次,骨相漸漸長開的少女臉上,已經浮現出日後傾國傾城的影子來。
她就這樣驕傲的對雲渺之張開雙臂,學著雲渺之平時的口吻,堅定說道:
“我,趙玉濃,我就是整個梁國最好看的——現在你知道什麼是‘好看’了嗎?”
——在和雲渺之見麵一年之久後,天香公主終於憑借一己之力,給了雲渺之好一份“好看”。
雲渺之不言不語,她凝視了天香許久,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