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濃嘴角上翹,眼神裡浮現出一絲滿足笑意。
她仍然緊緊握著雲渺之的指尖不放,口中似噓似歎地輕聲喚道:“渺之……”
不知她到底做了什麼,方才眼看趙玉濃現場暖暖換衣都不露絲毫驚容的雲渺之,此時竟然大驚失色。
她猛然站起,拉扯得趙玉濃半坐起來,幾欲把趙玉濃整個人甩開。
雲渺之目眥欲裂,她渾身顫抖,厲聲喝道:“趙玉濃!”
在念到最後一個“濃”字的時候,雲渺之的嗓子幾乎破聲。
即便是嫉妒之神在此,也要為雲渺之此時可怖的神情而遲疑退卻。
可趙玉濃卻始終緊握著雲渺之的手。
她近乎狠厲地攥住那隻畸形的、殘破的、如同一雙肉色手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掌,看氣勢簡直寧死也不肯放開。
她似笑似泣地低聲道:“沒關係的,渺之。我早就設想過,我計劃過很久……我深思熟慮,而且絕不後悔。”
一旁的葉爭流連呼吸都猛地屏住,因為她忽然發覺,雲渺之原本已經被韓峻廢去的雙手,此時正由乾癟而逐漸變為充實。
與之正相反的,是趙玉濃的雙手。
那雙修長纖細、骨節分明的玉手,此時正軟軟地耷拉下來,從手指到手心,從手掌到手腕……就好似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抽去了所有的骨頭。
即使臉孔被毀,葉爭流都能看出趙玉濃已經疼得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滾滾而下,然而她卻仍然在笑。
“‘冰肌玉骨’一成,登時便可洗筋伐髓,祛惡拔毒……渺之,我沒有騙你。”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趙玉濃一直緊繃的那股心氣猛然一鬆,從原本半坐的姿態直接軟倒下去。
她沒有砸在地上,因為雲渺之伸手托住了她的背。
是的,雲渺之伸手。
她用那雙嶄新的、更換了趙玉濃的手骨、與原先的劍骨有所相似,卻又更加不同的手托住了趙玉濃。
趙玉濃仰起頭來,她分明已經疼得意識迷蒙,臉上的笑意卻仍然清晰。
“‘冰肌玉骨’是天下第一流的資質……我之前便一直在想,倘若不能從韓峻手裡奪回你的劍骨,我就用‘冰肌玉骨’來替你補全。”
所以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天香公主的胸口始終緊貼著那個換骨的靈器。她一路跟隨韓峻進入密室,早在百米之外,就大聲遙問雲渺之。
她問雲渺之:“我是不是國色天香?”
——韓峻永遠不會知道,被他蔑視嘲笑的那個問句,其實是在說:“雲渺之,我來救你了!”
沒有勁裝也沒有劍,但趙玉濃依舊來了。
“我用三年時間探知你的生死,兩年時間打聽到你的下落,最後一年促成韓峻和我的婚約。我來遲了,渺之,幸好還沒有最遲。”
趙玉濃虛弱一笑。她抬起眼睛看向雲渺之,眼神裡的純淨和天真,竟然還像是當年那個趴在牆頭上偷看雲渺之練劍的小公主。
“……彆怪我,渺之。你是天下最好的劍者,你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一雙手。”
說完這句話,趙玉濃終於再也支撐不住。
昏迷之前,她緩緩吐出一口鬱氣,就像是吐儘了七年來斫雪披霜的一副肝膽。
趙玉濃終於能放鬆地沉睡過去。
她毀去麵孔、身負重傷,失去意識,精神也陷入一片混沌。然而當葉爭流望著她時,卻似乎感受到趙玉濃的毫無遺憾。
雲渺之的嘴唇已經在劇毒的催逼下隱約泛紫。她定定看著趙玉濃良久,默然無聲地站起身來,抬手折去頭頂的一根樹枝。
在劍者的手取下頭頂枝條的那一刻,葉爭流仿佛看見,雲渺之的袖子不動聲色地拭去眼角的一滴淚。
……
一截早春十分最為柔軟的嫩枝落在雲渺之的掌心裡,鋒利得勝過一切寶劍。
終於,葉爭流有幸得見當世第一劍骨的昔年風采。
倘若說殺魂的劍法像霜、似月、如鉤,那雲渺之的劍法就普通得好像一縷隨處可見的雲氣。葉爭流隻見雲渺之手腕一動,自然而然地向下一落——
那一次出劍平淡無奇,水到渠成,隻有嫩綠的新枝無法承受住雲渺之的劍氣,在一揮之下化為無數湮粉。
然而,天地都豁然為之洞開了。
葉爭流親眼看到,雲渺之不過輕描淡寫的一劍,便將半神域由內而外地生生撕裂了一個口子。
裴鬆泉的神域裡還是早春氣象,隻有枝頭帶著不符合節令的碩果累累。
然而在雲渺之撕裂的缺口之間,外麵的天地裡,盛夏炎熱的風,連同喧囂的鳥鳴聲一起,正不自知的流淌進來。
神域畢竟帶著神性,連被撕裂的空間都能有意識似地緩緩愈合。
搶在缺口閉合以前,雲渺之抱起昏迷的趙玉濃,最後向葉爭流投來鄭重而感謝的一眼。
那一眼沉甸甸的,帶著不會更改的許諾分量。
雲渺之縱身一躍,跳出了半神域。
葉爭流目送她遠去,隻覺劍者清瘦的背影白衣淩風,傲然如昨。
直到被雲渺之打破的神域空間都緩緩閉合,葉爭流的係統才彈出兩個嶄新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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