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搖光冰雪聰明,幾次三番受到應鸞星的針對,自然也猜出了這股敵意究竟源於何處。
——是他低估了應鸞星。
冥路殿主殺人如麻,名字裡都浸透了令人避如蛇蠍的血腥氣,然而比起神明,他卻隻不過是一個打下手的屠夫而已。
“做精細活兒”的慕搖光沒能瞧得上這位應殿主的做派。
豈知道,這位應殿主卻也藏了一分讓慕搖光看走眼的精明。
他素知冥路殿主應鸞星陰鬱狠辣,睚眥必報,凡有開罪他的人,斷則當場,長則數月,細究起來,竟是無一活口。
哦,不對,還是有例外的。
天下間,唯一的那個活口叫解鳳惜。
這位解城主,他何止是開罪了應鸞星,他是直接把整個殺戮神殿,連同神域裡高坐的那位神明都開罪了一個遍。
但應鸞星殺不了解鳳惜,是因為解鳳惜除了單純的武力值外,無論卡力、謀算還是眾人待他的敬愛之心,樣樣都在應鸞星之上。
應鸞星不是不欲殺,而是不能殺。
至於其他人嘛……
即便慕搖光自詡對於天下諸事習以為常,但隻需想到自己過去幾次探尋到的經曆,以及打聽到的那幾位死者的最終死法,都忍不住要皺一皺眉頭。
應鸞星的卡牌極合慕搖光的需要,但他利用這些卡牌的方式,可實在與慕搖光的審美不相吻合。
若是這些蠱蟲到了慕搖光手裡,那必然又翻做另一種模樣。
思及此處,慕搖光意動不止。
慕搖光平生又隻走捷徑,又喜歡花最少的力氣,做下最多的事。
他此行本不是為了應鸞星而來,按說早該功成身退。
但慕搖光一石二鳥的手法用慣了,見到機會便忍不住要摻和一下。
原本,在天香公主的婚宴上,慕搖光意外遇到葉爭流,他用破軍的身份埋下釘子,留待後用,這樣也就罷了。
然而天賜一個大好良機——應鸞星不久前和解鳳惜交戰一場,最為強力的那劑蠱王已經打入解鳳惜體內,在解鳳惜死前都不會撤出。
慕搖光窺到空子,難免動了心思。他還未想好要怎麼利用這件事,便瞧見葉爭流好生生地站在樹下。
她竟然也來到了半神域。
不久之前打下的釘子,居然這樣快就能用上。
那一刻,慕搖光心中交加的驚喜,著實不能用言語形容。
鑒於應鸞星是這樣一個錙銖必較的性子,他若是遇到葉爭流,會產生怎樣一番天雷勾地火的場麵,那還用想嗎?
至於葉爭流……
這位葉姑娘一手時間技能變幻莫測,險些讓慕搖光陰溝翻船,想必也吃不了虧。
他既想要應鸞星的卡牌,又想要探究葉爭流的秘密,既然如此,挑撥這兩人爭成一團,對慕搖光莫不有利至極?
天予不受,反受其咎。
慕搖光毫不扭捏地接過這份蒼天饋贈,笑納了命運給予他的一番美意。
然後,幾個時辰過去了。
嗯……
慕搖光突然發現,來自蒼天的美意,似乎有點紮手==
即使麵對葉爭流這樣一枚同時加諸“背叛”和“解鳳惜之徒”兩層重料的噴噴香餌,應鸞星竟然也能忍住不咬,一眼就盯緊了慕搖光。
他一定是看出了,如今的三人之中,對他最有威脅力的一個人是誰。
這位冥路殿主雖然因為狂信而顯得不知變通,但他曾經幾十上百次地從必死之境裡浴血而出,慕搖光本不該輕看他的戰鬥意識。
慕搖光從來謀定而後動,少有生死邊緣走上一遭的時候,因而對應鸞星的估量也就不夠準確。現在他想通了這個關節,往後自然更多了一重經驗。
抬起“破軍”那雙瀲瀲的琥珀色貓兒眼,慕搖光將應鸞星不容喘息的凶狠智慧儘收眼底。
眼看死字當頭,慕搖光竟然微微一笑。
——冥路殿主,這一場三人之爭,搖光謹受教了。
刹那之間,慕搖光雙腕同時一抖,兩柄匕首疾如銀鐧一般破空而出,一把直取應鸞星斷去的左臂空門,另一把則瞄準了應鸞星行動間的一處破綻。
見應鸞星被迫回防,慕搖光那一瞬間的身影,靈巧如同蝴蝶穿花一般。
他的影子似幻似真,時遠時近。當慕搖光像個謎團一樣繞過應鸞星的時候,袖口甚至還戲弄似的,有意無意地在應鸞星肩膀上輕輕一沾。
“破軍”的靴尖在地上淺淺一點,小羊皮靴潔白如雪,塵土分毫不染。
當他飛身直奔不遠處陷入麻煩的葉爭流時,神色毅然得仿佛不需要考慮。
少年人睜開一雙偌大的貓兒眼,琥珀似的瞳色裡熠熠地倒映著太陽光。
“葉姑娘莫怕,我來了!”
——葉爭流和應鸞星,他慕搖光今日偏都要了!
……
雖然慕搖光實在不是個東西,但不得不說,他此時來得正好,恰巧解了葉爭流的危急。
對於人形對手,葉爭流有著豐富的對戰經驗。對著蛇形對手,葉爭流甚至有著手撕神明的不凡簡曆。
但假如對上蟲形對手……
葉爭流:“……”
葉爭流:“申請外援。”
這次不能怪她戰鬥力不濟,實在是這群蠱蟲一個個都是生理學意義上的變態發育,雖然算個東西,但著實太不是人。
葉爭流手裡的群攻技能本來就少,還是點對點的單體攻擊更多。
但單體攻擊,對於這些數目成千上百,身量甚至可以細小如同灰塵的蠱蟲來說,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