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士卒想要趁著大門沒落下的時候從縫隙鑽進去,動作卻慢了一步,生生被壓死在千斤的大門底下,連聲悶哼都沒有發出,便被碾成了一灘肉泥。
聽著城門外無力的哭喊之聲,士兵們的臉色都有些複雜,但也難免有種劫後餘生的鬆氣感。
誰知,他們的一顆心才剛剛落進肚子,他們風海城的大門,便極其不爭氣地搖動了起來!
不要提這些普通的走卒,就是將領和卡者一時間都忍不住對視一眼——怎麼,黑甲營這麼快就搬了滾木前來撞擊城門嗎……
“啊,快看!”
突然有人指著城樓之下,失聲大叫出來。
原來是在地平線的遠處,血染銀甲的冷峻將者,正率一片黑壓壓的大軍在夜色中疾馳而來。
是黑甲營!
是滄海城的援軍到了!
一時之間,風海城的戍將的思維像一根崩裂的麻繩一樣,在腳下的城門震動聲,以及遠處黑甲軍踏踏的鐵蹄聲中被生生拉扯成兩段。
他的大腦空白一片,還不等下達命令,就聽得身邊的士卒又是一聲大叫。
“城、城破了!”
此刻,正位於他們的腳下,一道雪練似的劍光透過千斤之重的厚厚城門,成為夜色間堪比明月的亮色。
然而,在風海城內,無人能夠欣賞這堪稱絕豔的一劍。
當劍光將整段城樓照得亮如白晝的一顆,許多人的第一反應隻有震驚得無言。
城破了!
城門塌了!
滄海城輕而易舉就打進來了!
於是,在向烽平定了大營之亂,留下一部分黑甲軍看守風海城大營,隨即率軍馬不停蹄地趕到風海城門之時,看到的就隻有葉爭流帶著近千黑甲殺入城中的背影。
向烽:“……”
在向烽原本的預計裡,如果一開始卡者沒能潛入城中,從城內打開大門,那黑甲軍便分開留駐四個城門,一直圍到他來。
一千精兵固然是一個不可小視的數目,但想要以五千人來圍城,這數字還未免顯得單薄。
若說五千人集中在一處城門之下,合力攻開此處城牆,或許還顯得可信。但要說僅憑一千多人就能破門而入……
這是向烽一開始就沒考慮過的方向。
看著葉爭流帶著自己的兵,長驅直入攻進風海城內的畫麵,向烽短暫地靜默了一下。
隨即,他就把目光投向了留在遠處的秦西樓。
作為一個參軍,也就是謀士,秦西樓本來不用上戰場的。
向烽這次允他跟來,也不是要他衝鋒陷陣,而是讓他給趙將軍做副將,關鍵時刻把住這五千兵甲的方向。
但如今在東門這邊,大部分的黑甲軍都嗷嗷地打進去了,隻有秦西樓帶著幾個黑甲軍在留在原地,大約是等著給向烽送消息——秦西樓是怎麼掌握方向的?掌握得把新任城主都給送進去了?!
這個新任城主要
是一不小心折了,那滄海城就真的沒有繼任者了!
秦西樓見向烽將目光投向自己,不由苦笑一聲。
他衝著向烽行了一禮,簡短地彙報道:“恭喜將軍,城主一騎絕塵,大破風海城城門。”
向烽眉頭微皺:“說清楚些。”
秦西樓無奈道:“城主一馬當先,衝鋒在前,屬下沒攔住。然後城主大發神威,一人斬殺敵軍數百,我方士氣高漲。緊接著,她又一劍劈開城門,隨即就帶著黑甲軍衝進去了。”
停頓了一下,秦西樓改口道:“——隨即,城主就帶著黑甲軍,活像您的雙胞胎妹妹一樣衝進去了。”
向烽:“……”
自從叛出殺戮神殿之後,向烽已經很久沒有品味過如此複雜的一言難儘之感。
戰機當前,無論是向烽還是秦西樓語速都快,兩下交談也不過用了數彈指的時間。
在基本掌握了戰情之後,向烽當即揮手招來親兵,對他吩咐幾句。
他心係已入風海城的葉爭流安危,又逢城門洞開的天賜良機,當即帶領大軍長驅直入。與此同時,那親兵得了他的吩咐,讓傳令兵一個個將口信傳了下去。
在冒著城樓上垂死掙紮般的箭雨直入風海城時,黑甲軍中忽然點起幾簇火把。
五六團火焰的最中間,一顆尚在滴血的人頭捧在親兵手裡,那人死前的惶恐表情,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清晰可見。
黑甲軍中有士兵高聲喊道:“城外大營已破,援軍儘沒,還不束手就擒!”
“城外大營已破,援軍儘沒,你們被包圍了!”
“快快束手就擒,饒你們不死!”
“援軍儘沒……”
“包圍……”
“就擒……不死……就擒……不死……”
這聲音一開始隻是百十聲,後來便發展為上千聲,最後萬人同呼,其氣勢驚天動地,在寂靜的夜色中往四麵八方飄去,響徹了半個城池。
再配上五千黑甲鐵蹄的踏馬之聲,一時之間,城樓處的地皮仿佛都在震顫不已。
城門一破,戍守的士兵本就失去鬥誌,又看到留駐大營的唐將軍人頭被握在敵軍手裡,知曉自己孤立無援,當即十個裡麵有八個心生退意。
士兵們紛紛放下手中兵戈,刀槍落地聲在城樓上響成一片。
自有黑甲軍登上城牆,要求他們雙手高舉,再把這些戍守的兵卒都趕下樓去,責令他們抱著頭貼牆蹲好。
這些事都有專人操心,向烽並沒有多投去一個關注的眼神。
他一路催馬疾馳,緊趕慢趕,終於越過最先入城的那批黑甲軍,追上了領頭的葉爭流。
這時候,王昌齡卡的二技能效果已經在緩慢消退。
葉爭流聽到身旁動靜,朝向烽看了一眼,笑道:“師兄來了?”
向烽:“……”
向烽默默地凝視著葉爭流,喑然不語。
這個半句話就能將話題聊死、平生堪稱冷場王的男人,平生第一次品味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感受,竟然恐怖若斯。
葉爭流對大師兄心中的複雜感受並未察覺。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BUFF效果一解除,她又是個脾氣挺好、而且不會隨便給人穿小鞋的大度領導。
葉爭流主動和向烽商量道:“師兄,我們接下來去打城主府,你看如何?”
今夜他們破城而入。
這是一個冷酷、躁亂、兵戈相交、血濺青牆的亂夜。
在這樣的夜色裡,大多數人都隻顧著忐忑不安,以及保全自身,對於這個城池的掌控者身上發生了什麼,除了他自己之外,隻有很少數的人會在意。
葉爭流不打算留下風海城主的性命。
風海城主盤踞本地多年,勢力早已根深蒂固。他便如同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一樣,如果葉爭流留他活著,以後難免會挑起什麼麻煩。
等到以後,葉爭流可能會放過自己的敵人。她會對他們許以虛名、軟禁、改造,亦或是發配。
但現在不行。
現在的葉爭流剛剛繼承城主之位。
如今正是時局最為動蕩的時刻。
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葉爭流不能給自己留下禍患。
所以便要趁著這股勢頭連夜直取城主府,假如事情順利,等到明天早晨,太陽升起,一切都塵埃落定,變成昨天戰亂中的回憶。
即使有人跳出來想要搞點事情,人死不能複生,事態也已經定格。
大家都會接受這個現實,然後便像模像樣地演上一場,接著紛紛落座,麵對麵地數籌碼、談交易了。
奪大營、攻城池的事,向烽說了算。而在攻城之後的事,他卻無意插手。
葉爭流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他便依言拱衛。
因此,向烽當即便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不過,決定雖然已經做出,但論起執行的方式嘛……
向烽有點警惕地看了葉爭流一眼。
他一字一頓地對葉爭流說道:“這次,我來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