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傾城色》複拍第一天。
不同於往日全員歡樂努力協作的氛圍,今天的片場寂靜無聲,偶爾響起孟導壓著煩躁怒氣的叫聲。
“這條不行,重拍!”
“重拍重拍!”
“快補一下妝!”
“沁姐先坐這邊休息休息吧!”
大家如臨大敵,一個個動作迅速又小心翼翼地做著收尾工作。宿沁身上吊著的威亞沒有拆,助理撐在頂在她的頭頂,她的臉色略顯蒼白,緊抿著薄薄的唇,麵對工作人員拿來的水半晌都沒接。
“你喝點兒吧,精神都不好了。下午還有幾場打戲一口氣都拍了呢。”
“……沒事。”
她咬住唇望向錄影棚。
孟導烏七八糟的頭發支棱著,簡直是當代浮誇版的怒發衝冠。他緊盯方才的錄像,一遍遍看,態度嚴肅到有些唬人。
都拍了十幾遍了,能表現的都竭力表現的完美,為什麼還不過?
這是在刻意為難她?
就因為投資減少,有幾個大場麵都得強行縮水,拍攝進度也要趕,就把這些氣都撒在了她的頭上?
宿沁臉色愈發地難看起來。
另一邊。
副導站在身旁大氣不敢喘。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孟導擰巴的表情,猶豫片刻說道:“其實已經很好了吧。電影都沒這水準……”
他其實是在含蓄地表示,拍電影都沒有這麼高的要求。
對於一線小花來說,宿沁的表現已經值得上熱搜被全網誇個百八十回了。
“如果沒有前例,是可以過的。”
孟導雙手抱臂,錄像上天青色的身影吊著威亞瀟灑伶俐,動作流暢自如,雖比不上宿婉更美的打戲,卻也是像模像樣吊打一眾小花的。
隻是,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孟導咂摸片刻,忽然拍頭。
對。
是那一份看淡的灑脫的態度,是未經打磨過的光華。哪怕穿著破布衫,被放在人群角落,也忍不住讓眾人的目光朝著她劃過去。
這才是嫡姐真正嫉妒的理由。
宿沁愈發用力,卻越沒了最不可或缺的那一份灑脫。
孟導真是越看越失望,越看越歎氣。他也不是非得跟資本較勁,隻是突然抱著希望以為能拿著這麼好的資源拍出成績,誰能想到中途夭折。
最想用的女演員不能用,眼睜睜看著她做工具人,有什麼比這更憋屈的事情?
程助理拿著礦泉水上前遞給他,討好地笑著說道:“導演,還是不行嗎?要不然跟沁沁講一講戲吧?她的後背都青青紫紫的,怕是再這麼下去,耽擱了明天的進度。
她再過兩天還有典禮要參加,露背禮服,提前訂做的。
您看……”
孟導冷著臉斜睨她一眼。
“這是宿沁叫你過來的?”
“她哪敢。”程助理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僵,“您也甭生氣。如果是因為投資的問題,我們沁沁公司那邊也說了,不會委屈縮水。”
嘴上在小心翼翼地討好,實際則是在敲打孟導。
投資可是宿沁拉來的,宿沁沒辦法正常拍攝,整個劇組都會跟著遭殃。
孟導臉上的肌肉跟著顫了顫。
他半閉著眼,說:“算了,過吧。等會進下一條。”
程助理這才高興起來,笑眯眯地連連應聲,折身回到宿沁那邊去了。
一個小導演而已。
這年頭,娛樂圈有錢的才是爸爸,沒投資他能乾什麼?孤芳自賞埋沒才能的鬼才多了去了。
她是絲毫沒有把孟導放在眼裡。
孟導看著她們遠遠的背影搖了搖頭。
“我以為是個能成氣候的,也是假象。那什麼,給我電話。”
副導把電話遞過去。
“怎麼了?要給誰打?”
“宿婉這丫的也休息太久了,叫她明天來上班!”
微信語音裡震耳欲聾字正腔圓的“滾來拍戲”差點沒讓宿婉當場去世。
她一邊揉耳朵一邊給孟導發消息。
在家足足躺了一個多星期都沒人管,不被人當做主要摧殘的對象也太好了吧。
宿婉:“明天就去。”
孟導很快回複:“來早點,明天你主場。”
宿婉:“???”
她一頭霧水地翻開劇本:“……”
的確是主場。明天的戲份主要是,使喚婢女,欺負庶妹,耀武揚威。
全程隻需要待在她奢華的小庭院裡,肢體動作都少得可憐。
宿婉忽然覺得,當女配真好啊!
……
同一時刻。
“黎總,宿小姐來了。”
坐在辦公室黑色皮質扶手椅上的黎恙頓了頓:“哪一個?”
秘書一愣,說:“宿沁。”
這麼久以來,能允許到公司內部的隻有宿沁一人,今天黎恙這麼問,倒是有些把他給問糊塗了。
黎恙哦了一聲,波瀾不驚地說:“進來吧。”
他目送秘書離開的背影,眉頭微微擰起。
黎恙自己都有些奇怪方才為什麼會這樣問了。更奇怪為什麼心中會升起一絲絲古怪的期待感?
宿沁全身捂得嚴嚴實實的。
進了門這才摘下墨鏡和口罩,透了口氣,還要注意鬢發有沒有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