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想上廟裡拜拜,沾點香燭,去去濁氣,誰想冤家路窄。
從主殿出來之後錢玉嫃的興致就敗了,又跟唐瑤糾纏了幾下,她險些沒了品嘗齋飯的胃口。
看在這是佛門清淨地,錢玉嫃沒撒火,後來用過齋飯又去捐了香油,姐妹幾個打道回府,進了家門她拉下臉來。
太太喬氏聽說女兒回來了,命丫鬟杜鵑上後廚將燉好的甜湯盛來,杜鵑剛退出去,錢玉嫃帶著她那兩個貼身丫鬟進屋來了,她進來往羅漢床上一坐,也不說話。
女兒出去那會兒心情頗好,咋回來成這樣?喬氏納悶,朝白梅看去。
白梅走了兩步,到太太這邊,回道:“今兒不趕巧,在寺裡遇上表姑娘了。”
喬氏都能猜出那是什麼情形,這會兒甜湯端過來,她拿指背試了試湯盅,看去得了手,便往女兒那方推了推:“她之前就想見你,娘說你不舒服,給攔下來了。今兒個恐怕不是巧合,她看你出門去才跟上的,你倆談了什麼?”
錢玉嫃看著右手邊的湯盅,拿調羹在盅子裡攪了攪。
“沒談,她一張嘴我就恨不得閉了耳,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找我定是在算計什麼。都知道不是好事,誰耐煩聽?”
“那娘說的你想聽不?”
錢玉嫃來了些精神。
喬氏讓她先喝兩口甜湯,才說:“就昨個兒,你爹去珍味樓吃了頓賠罪酒,許老爺跟許大少爺身段放得低,擺了酒,也賠了禮,說他們家沒把二兒子教好差點害慘了你,他對不住。許老爺的意思是,出去但凡有人非議,讓你把事情推給許承則,隻是說的時候還是給他留點麵子。你爹看他賠罪禮給得厚,那話聽著也還誠懇,想著咱們再計較也計較不出個所以然,就接了他這杯酒。”
生意人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得隨便跟人結死仇的,那頭給了台階,老爹順勢下去,這做法沒錯。錢玉嫃是個嬌姑娘,也知道一些分寸,聽娘這樣說,她沒表現出不滿。
喬氏心裡踏實了些,又道:“那頭當家的許老爺還沒老糊塗,許太太我也很熟,她那個人性子強,不喜歡底下晚輩忤逆她,你順著她心意什麼都好說,反著乾她有的是辦法收拾打發。跟咱家和解是第一步,外麵的麻煩擺平了,接下來就該收拾許承則跟你表姐這對兒,他倆落許太太手裡,隻能是苦命鴛鴦。我兒隻管放心,你表姐她以前在你跟前伏低做小,以後也彆想騎你頭上。”
錢玉嫃好似痛快了,都漾出笑來。
看她有了笑意喬氏也緩和下來,較之剛才,眉眼都和善許多。
錢玉嫃問:“人坑我我就恨不得看她哭出血來,娘你說我是不是肚量太小了?”
喬氏不以為然。
“誰不是這樣?你看有些心寬的也是裝得心寬,仇都記著,逮著機會還是要報的。”
“還以為娘要勸勸我,咋說那也是親表姐。”
錢玉嫃把調羹放了,喬氏伸過手去,握著女兒:“對娘來說,你爹、你兄弟還有你,我們是一家,其他都得靠後排。怎麼我還會為區區一個外甥女委屈了自家姑娘?表姐妹這層關係本來就是可近可遠的,你們投緣就多走動,處不來也不必強求,反正過兩年各自成了親,再要見麵也不是那麼容易。”
說到兄弟,錢玉嫃才想起來:“宗寶是不是該回來了?他上一旬回來說要替我出氣,不知道搞了什麼。”
錢宗寶把字認全之後就央求老爹送他去了外頭的書院,倒不是說書院教得好很多,主要那邊環境清幽,這還沒到他頂門戶的時候,錢宗寶就想多讀點書,肚子裡多點墨水沒壞處。他去那個書院有給學生提供住宿,平時不準往外跑,每旬才休一天。
上一旬回家來他就聽說表姐“綠”了親姐姐,好家夥,這能忍?
錢宗寶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孝順爹娘還要有大出息,以後才能給姐姐撐腰。
結果呢,他出去讀個書,姐姐就給人欺負了,錢宗寶也沒那本事綁了許承則打他一頓,又不好去跟唐瑤扯皮,就把這筆賬算到了唐瑤弟弟身上。
唐瑤弟弟名字叫唐旭,跟錢宗寶在一個書院。因為親姐姐造孽,唐旭倒了黴,錢宗寶塞小紙條給書院先生,揭發他花錢請人代寫功課、把秘戲圖冊帶來書院、自己看不說還借給同窗閱覽影響惡劣……
按照天地君親師,書院先生就排在爹娘後麵,當然可以懲戒犯錯的學生。
唐旭這麼混日子是因為他不指望考科舉,他往後要繼承家業。摸著良心說唐旭一點兒也不想來書院,是被逼的,家裡說他年紀太輕沒到插手買賣的時候,人年輕就該多讀點書,於是他被打包送了過來。
在書院的日子,錢宗寶是如魚得水,他是水深火熱。
生活夠慘了,市井和秘戲圖冊是他唯二的安慰,沒想到還慘遭舉報。他上課去了,書院先生抄了他那屋,從床板底下掏出好幾本,翻開都嫌辣眼睛。
你說要是明天成親,今兒個翻翻還說得過去,把這玩意兒帶來書院簡直有辱斯文。
先生差點背了氣,緩過來之後就要拿戒尺抽他,唐旭才挨了一下就嗷嗷叫,他細皮嫩肉扛不住,當場宣布要退學!他不讀了!他堂堂唐家少爺要回去繼承家業!
這一旬錢宗寶回家就帶來唐旭退學的消息。
錢玉嫃知道唐旭是什麼德行,不過平白無故怎麼會退學?她問弟弟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