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秦嫣總是怪他,怪他衝動惹惱了燕王,怪他放著郡王不當非要去鬨。
落到這步田地,盛惟安不知道是自己作的?他難道就不後悔?
他後悔,但不想聽任何指責的話。比起隻會抱怨的夫人,知道說好聽的哄他、會用自己溫暖以及安慰他、把他當成是天的通房討喜多了。即便通房遠不如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出色,長得都稱不上美,隻是清秀可人,盛惟安還是願意寵她,覺得她給了自己男人的尊嚴。
秦嫣懷上這胎的時候,非常高興,當她聽說兩個通房也懷了,她眼神好像淬了毒。
是想著要出宮還得依靠她倆的肚子,秦嫣才沒下手。她合計等出宮以後再收拾那兩個奴才秧子,有本事懷上不夠,她得有命生出來。
燕王府的事隻是在秦嫣心裡輕輕掠過,以她現在的處境顧不上,也就沒去反複糾結。因為這事刺激最大的是誰呢?是燕王妃。
她是被送進廟裡去了,可彆說人在廟裡,即便是在牢裡也能聽到外頭的風聲。
比京裡其他人略晚一些,她聽說了這件事,聽說之後,她那個眼神裡才是藏不住的滔天恨意。她是因為給錢玉嫃下藥才被送進廟裡來的,假如錢玉嫃真的中了藥,那還算值當,她卻沒中,非但沒中,還在之後不久懷上了。
燕王妃想到她自己,進門之後好久才懷上,那時候她背負著很大壓力,太後催過好幾回,說要是一直沒有消息就準備給王爺添人,好在她懷上了,懷上之後她一直都很注意,心裡不踏實三天兩頭就請太醫,那麼仔細養著,懷滿生下來竟然是個女兒。
當時真的非常失望,但也沒到絕望的地步,想著還年輕,可以再懷。
結果第二個懷上沒多久就落了,之後就沒懷過,再然後王爺受了重傷,傷愈之後後院女人的肚子全都沒了動靜,以前每年都有人懷的,頂多就是生不下來,那之後竟然沒了。很多問題靠把脈也把不出,隻是推測當時傷的位置不對,那一刀下去他是還能當男人,卻不能再當父親。
本來以為先開花後結果,後來她隻得那一朵花,燕王妃對雲陽郡主是好,但還是恨她當初沒托生成兒子。
若有個兒子,王爺哪裡會把外室子當寶?她何至於落到這地步?
人在廟裡,她除了誦經念佛啥也乾不成。
自從聽說錢玉嫃懷了,燕王妃利用人在廟裡之便,日夜祈願盼她遭遇和自己一樣的事,最好頭胎也生個女兒,生完男人就廢了。
說到燕王妃,就不得不提起她女兒雲陽郡主。
人在魏國公府跟訓誡嬤嬤重學規矩的雲陽郡主從某種程度上和他娘有驚人的相似,她將全部的不幸都歸因於謝士洲跟錢玉嫃。覺得要不是她倆娘親還在王府,自己還有靠山,夫家也不會像如今這樣待她。
以前雲陽郡主想做什麼不成?哪怕國公夫人心裡不高興也不會強逼她。
現在不同,通過前頭的事方家人瞧出她容易衝動闖禍,很多事不再同她商量,隻是讓她跟著宮裡來的幾個嬤嬤改造好,讓她們趁早離開國公府,彆在這頭紮了根。
雲陽郡主想救她娘出來,她認為隻有娘親洗刷冤屈回到王府,才能再度成為她的依靠,國公府裡這些也會重新拿捏對她的態度。
她想極了,辦不到啊。
要出門方家不放,說太太吩咐了讓郡主就在府上待著哪兒也彆去。
去找她婆母,婆母反問她還不夠嗎?拖累方家到這地步還不夠嗎?她婆母也就是魏國公夫人點著家裡年輕姐兒的名,告訴她這些一個個的本來都能嫁得很好,就因為郡主那一鬨,現在放低要求也說不好,有些歲數都到了,沒辦法,隻能等兩年看看。
雲陽郡主到今天依然認為是錢玉嫃設套害了她娘,還覺得她爹以及宮裡的皇上以及太後娘娘全都偏心,偏心到不講道理,這四個訓誡嬤嬤就是明證。
她這麼想,也這麼說了,國公夫人聽她指責王爺、皇上包括太後都是偏心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彆說咱們府上還有四個宮裡來的嬤嬤,哪怕沒有,這種話你敢亂說!你想害死我們全家是不是?方家到底哪兒對不住你?”
這是第二次了,她第二次挨國公夫人的打,雲陽郡主十分崩潰:“我娘是王妃,我是府上唯一的嫡女,我是燕王嫡女,卻讓外室子房裡的出身低賤的商戶女害成這樣!”
“那不是什麼出身低賤的商戶女,那是世子妃,比你一個郡主值錢。”
要國公夫人說,京中也不止有一個燕王府,還有什麼晉王府陳王府,誰家沒兩個郡主?對皇上來說公主都未必有多要緊,彆說你區區一個郡主了。
國公夫人恨不得當初娶的是燕王府其他兩位,都比這個闖禍精強。
這人呐,若是把自己看得太輕容易怯懦瑟縮。反過來就會像雲陽郡主這樣,膽大妄為。
“我再提醒你一回,彆再摻和王府的事,以你這點本事動搖不了燕王,隻會白白搭上自己。彆以為你是他女兒,你哭你鬨他就會聽,你不想想當年生事那些人,不都是他兄弟?燕王認準一件事,不會隨便動搖,王妃會有今日,隻會是做了不該做的觸及他底線了。你去鬨,他更加厭煩。”
“還有你說燕王偏心眼,我隻問你一句,普天之下有幾個能將一碗水端平的父母?”
高門大戶裡誰家不是子女成群?從來隻有子女主動去討父母歡心,沒有等著人來疼你的,誰都要人疼,他疼得過來嗎?
現如今隻有兒子才能繼承家業,女兒或早或晚都要嫁出去,規矩在這兒擺著,要指望兒女在爹娘心裡全然是一個分量開什麼玩笑?
國公夫人見過疼女兒的多了去,卻沒見過誰家女兒能越過繼承人。燕王世子就是燕王府的繼承人,他就是比頭上三個姐姐金貴。哪怕換個人來麵對這種處境,也不會為了讓嫁出去的女兒高興去折騰他唯一的兒子兒媳。
國公夫人又給她講了一輪道理,隻是不知道郡主能聽進去多少,打發這個不省心的兒媳婦出去以後,她又提醒了一回,讓把幾道門都看好誰也不準放郡主出去。
郡主央求她相公,說她想去廟裡見見娘親。
方中策不敢答應。
生怕這個一根筋的媳婦兒聽了她娘的話,回來又上王府撒潑。
以前在衙門累了回家來能放鬆一下,現在他寧肯在外麵忙活,很怕聽郡主說那些話。
方中策比他娘了解一些,他覺得郡主現在不是認不清現實,是不願意認清,她不肯承認自己無能為力,無論如何還是想救她娘出來。這裡麵一部分是因為孝心,更重要的是燕王妃對她非常重要,等於是她的頂梁柱,誰也不能眼睜睜看頂梁柱倒了。
在郡主心裡,隻有她娘才會全心全意幫她,沒有她娘的燕王府本來也靠不住。
這種心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人呐,得識時務。
當初那事,哪怕燕王表示沒查出什麼,京裡一致認為他查到了蛛絲馬跡,要不出手不會這麼決然。說到底是給王妃留了個遮羞布,這真相撕開對郡主沒任何好處,秦家姑娘也要倒黴。
在婆母那頭沒討著好,親相公也沒有幫她的意思,雲陽郡主倍感煎熬。
她想到人在廟裡的娘親十分痛苦,這麼痛苦的時候還聽說錢玉嫃懷孕了,於是,她也咒了一輪,說願意折壽三年換錢玉嫃這胎生女。
也不知是不是母女兩個輪番詛咒起了效果,七月裡,錢玉嫃的口味變重了,經常嫌味兒不夠,說要加辣。
府上正好有個擅長做蜀地名菜的,辣味兒能做,謝士洲不讓吃,又去找了王太醫來。
王太醫說特彆嗆辣的那種最好彆用,怕刺激太大,不太辣的可以,反正得要她自己受得了。錢玉嫃表示受得了,她吃著辣椒做的菜比清淡的安逸。
王太醫還沒說啥,王府上下心裡一涼,心想完了,這胎怕是沒懷好,搞不好要生女兒。
前人傳下來的話,酸兒辣女,能沒點講究?
眼下多少人瞅著燕王府,有點動靜立馬就會傳開,得知世子妃懷上以後愛吃辣的,京裡不少人笑了,不是幸災樂禍,就是想到清淨法師給她批的命,想知道她怎麼才能圓回來?
商戶女進了王府總得有個兒子才能站穩腳跟,尤其燕王當初就是一胎女二胎女三胎還是女生完不行了……當爹的是這樣,他心裡沒點擔憂?不怕兒子走老路?
即便他不怕,宮裡太後娘娘也怕,錢玉嫃要想過得舒坦,越快生下兒子越好,這是京裡的共識,可她這口味,實在不像懷的兒子。
一胎生個丫頭片子,也能叫命好?
有人說,興許懷的就是兒子。
但更多人堅信她這胎一定是女兒,酸兒辣女是前人傳下來的口訣。
還有說沒準世子跟他爹一樣,得要先有幾個女兒才能生出兒子。真要是那樣,不如趁早給他納妾,讓做妾的幫忙一起生,大家是這麼想的。
外麵的紛紛議論進不了錢玉嫃的耳,全讓謝士洲攔截了。
他曾見過謝士騫的媳婦兒懷孕,懷孕的女人心思重,經常聽是風就是雨,愛胡思亂想。這些話給嫃嫃聽了苦的是他,媳婦兒要是受了影響還得他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