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宗寶親事議定之後, 趙二表哥跟錢大姑打算回蓉城去, 喬氏勸過,約摸是說待在京城發展興許會更好, 在這邊能結實一些真正有學識的人,還可能有突如其來的機會……
趙二母子自然明白這道理,假使趙家隻得他一個兒,他大概就留下來了,這不是老家那邊還有個大哥?要是一出門就不回去了, 不知大哥會怎麼想。
之前他因為被避嫌, 情緒很不好,趙二心說自己考砸了回去興許能給大哥一點安慰, 做弟弟的也就搶先一步取得舉人功名, 並沒有更進一步。
上京以後趙二跟錢宗寶相處較多,錢宗寶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 雖然沒勸, 心裡覺得兄弟當到這份上很沒意思。
做大哥的讓兄弟超越過去是會覺得丟臉,覺得丟臉你自己刻苦努力,哪有盼弟弟做不成事停在原地等他的?
是, 錢宗寶沒得大哥,他隻有一個姐姐。但類似的事他見過,像爹和大伯就是,這麼多年大伯隻是守成,爹自己開創了事業,做得非常成功, 這不影響兩家相處。
甚至前幾年他自己都被人說成是命好靠姐姐上位的,彆人這麼說明擺著是看不起你,有時挺丟臉的,但這怪得著姐姐嗎?還不是自己本事不夠被人小看了,不想人家看輕你就乾出點像樣的事來。
站在大姑他們的立場,可能覺得讓趙二表哥回去,再說幾句好話風波就過去了。錢宗寶覺得像這樣問題隻是暫時被掩埋,實際過不去。
想讓兩兄弟齊頭並進永無可能,這次趙二等了,下次等嗎?再下次呢?
趙二母子已經拿定主意,這些話就不便說,錢宗寶隻是送了番祝福,勸表哥回去也彆懈怠,繼續努力,讓他有問題寫信過來。喬氏打包裝了不少東西,又給他們路上準備的,還有托他們帶回去的。將這對母子送走之後,錢宗寶說這大半年裡二表哥變化不小,隻要回去彆打回原形,日後該有作為才是。
喬氏頷首“我看也是,他們兩兄弟裡麵,趙二相比較要聰明些。你大姑說她家裡大兒子更拚,可人就是這樣,成大事的誰不拚?到頭來比的還是天分,做任何事有天分的稍微點一點就開竅了,要不是那塊材料,頭懸梁錐刺股都不見得管用。”
“要不是我們三個撞在一屆,大表哥興許也中了舉,能中舉說明他還是能讀書的。”
喬氏擺了擺手“我以前覺得能讀書一定很有出息,上京城半年多,該見識的都見識了,我算是看出來就算中個狀元也就是進入官場第一步,你們翰林院狀元還少?不也有蹉跎了的?要想當大官,真用不著很會讀書,一要會做人,二要會辦事,這才是真的。”
“話是不假,但飯要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他得考出個功名。”
趙二母子七月初走的,一路上搖搖晃晃,回去都是中秋時分。他們母子走了一趟將幫忙捎帶的東西送到錢府,這才回去趙家。
回去便聽說趙大病著。
他從去年冬就開始廢寢忘食的讀書,冬天裡便咳得厲害,開春也經常不舒服,天熱起來之後他更難過,心裡煩,也沒什麼胃口,夏天那一季人瘦了好多,錢大姑跟趙二回來一看,人都有些瘦脫相了。
“一年沒有人成這樣了,你們父子兩個在家過的什麼日子?”
趙大說他沒事,問兄弟是沒考上?
其實都不消問,六月份錢家為錢宗寶開席,慶祝他高中探花,趙家這邊卻沒收到消息,明擺著就是落了。既然趙大問起來,趙二還是把情況說了說,他道“本來機會就渺茫,拚了一把還是沒成,我就等下回跟大哥一起上京考去。”
趙大點點頭,又問“那宗寶呢?”
“家裡沒聽說嗎?表弟他是會試第一名,通過殿試點了探花,皇上直接授了官職,如今人在翰林院呢。”
有兩個地方是天下學子做夢都想進的。
其一國子監,其二就是翰林院。
這之中國子監又是過程,翰林院才是最終目標,隻要能進去,哪怕以後沒能成為朝中棟梁一輩子待翰林院裡也好啊,翰林官最清貴不過,名聲極好,備受天下學子推崇。
趙大拿手帕遮住嘴,咳嗽兩聲,緩過來說“表弟命真好啊。”
“也不是命,是拚出來的。”
“他是錢玉嫃的兄弟才拚得出來,要不是,不還在本地蹉跎著?”
“肯定沾了光,但這話哥你出去千萬彆說,舅舅舅媽不愛聽。我們在京裡半年多,娘就知道,表妹雖然關心咱們,在生活上給了許多照顧,官場上的事她不管的。京裡麵的人,你去討人情彆人興許會給,你不去討要想人家主動給你行方便,也不現實。宗寶他是燕王世子妃的弟弟,但那些地方也有很多人身份不比他低,畢竟是京城,出去隨便撞著一個沒準都是勳貴之家的,他也算不得什麼。”
兄弟兩個從小就在一起讀書,這半年是分開最久的一次,再見麵互相都感覺對方有點陌生。
趙大看弟弟眼裡多了好些神采。
趙二覺得哥哥不光單薄了很多,說話也不太中聽的樣子。
其實趙大一直是這樣,隻不過以前兄弟兩個差不多,趙二上京城待了半年,京城裡那些多會說話啊?尤其是錢玉嫃派去伺候的,一個個嘴上好似抹了蜜,聽他們說得多了好賴撿到些,哪能一點變化也沒?
兄弟倆一個往前邁了一大步,一個還在原處立著,再見麵可不彆扭?
做哥哥的感覺兄弟變了,對他不像以前那麼真誠。做弟弟的看哥哥那麼頹廢心裡煩,趙大嘴上說著還挺積極上進,其實很介意自己落後一步,這麼長時間還沒邁過那個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