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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娛樂圈] 玄箋 16051 字 4個月前

“說什麼?”

秦露濃又歎了口氣:“她說,你們隻愛我,根本不愛她。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把她生下來?如果沒有我這個姐姐就好了。”

“她怎麼能說這種話?!”紀書蘭氣憤道,心口不住起伏。她生她養她,不缺衣少穿,就因為多疼愛些體弱多病的姐姐,她就要鬨死鬨活,這還得了?這不及時糾正她,以後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呢。

秦露濃無比沉靜地望著她的母親:“您應該反思的是,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不是一味地責怪她。這件事,我們倆都有責任。”

“怎麼又扯到你身上去了?”紀書蘭奇怪道。

雖然秦露濃年紀尚小,但聰慧早熟,成績優異,紀書蘭早已不把她當成小孩子看了,自然而然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的位置上,甚至下意識地會聽從她的意見。

“我沒有及時發現並提醒你。”秦露濃捏著眉心說。

秦意濃是依賴她,但內心深處未必不在恨她搶了屬於她的那一份關愛,平時或許沒多大表現,但在病中,這些負-麵情緒便被數倍放大,才導致她的狀態那麼糟糕。

在這個晚飯到來前的黃昏,紀書蘭被秦露濃拉著硬上了一節家庭教育課。

“多關心嘟嘟一點,就像關心我一樣。”

秦意濃吃過藥睡了一覺,燒退了些,再次擺出故意作對的樣子,坐在電視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電視。紀書蘭又要教訓她,秦露濃拽住她的胳膊,輕聲道:“我看電視的時候,你是怎麼跟我說的?”

紀書蘭想了想,秦露濃自覺學習,吃了飯就回房埋頭寫作業,很少看電視。紀書蘭巴不得她看電視,難得看到一回,不僅不罵她,反而給她備好水果送到旁邊,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還溫柔耐心地讓她多看一會兒。

紀書蘭皺了皺眉:“那怎麼行,她和你能一樣嗎?”成天不務正業,就知道看電視。

秦露濃笑笑:“妹妹現在是病人,你哄哄她。”

紀書蘭耐下性子,過去哄了,手裡端著果盤,晚飯後秦露濃特意去了附近的水果攤買的,水蜜桃,水多汁甜,入口即化,她家最近一段時間買的最貴的水果了。

紀書蘭揚起笑容:“嘟嘟,吃個桃子嗎?”

小秦意濃理都不理她。

紀書蘭再接再厲,捧著桃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誘哄道:“很甜的。”

小秦意濃不吃這套,冷冷道:“你擋著我看電視了。”

紀書蘭笑容僵了下,再次語氣親熱地問:“這個動畫片好看嗎?是講什麼的呀?”

小秦意濃把電視機關了,甩手往小房間走,手臂擺動幅度很大,像隻囂張的小螃蟹。

紀書蘭憋不住了:“你給我站住!”

小秦意濃充耳不聞,嘭地帶上門。

紀書蘭氣得回頭找秦露濃埋怨:“你看看她!像什麼樣子!”

秦露濃笑得溫婉:“你應該換個方法。”

紀書蘭:“什麼方法?”

秦露濃就教了她一個法子,紀書蘭想讓她做什麼,就唱反調偏不讓她做什麼,等小秦意濃回過味來的時候,她已經按時吃藥,憑借身體底子迅速地好轉了起來。

聽秦露濃說,後來秦意濃去找她道過歉,因為那天的口不擇言。秦露濃的那番話起了一段時間效果,紀書蘭學著在秦意濃身上多花點心思,但奈何人都是有惰性的,病好了的秦意濃又變回了家裡不哭不鬨順從聽話隻偶爾在外麵有點皮的乖寶寶,紀書蘭便漸漸恢複了原樣。

在後來漫長的時間裡,秦意濃又病過一場,那時秦露濃去了外地念書,連個起中和作用的都沒有。秦意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整整和紀書蘭針鋒相對了一個星期,中間還挨了秦鴻漸兩個大耳光,扇得跌跪在地,頭磕在茶幾上撞出了血,鬨了離家出走。她去同學家住了兩天,自己又回來了。

往後再沒有生病,或許有,但紀書蘭對她進圈以後的事都不清楚了。

秦意濃很討厭生病,比討厭更深刻,稱得上厭惡。

今天她又病了。

隻是……她再也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彆扭又生硬地用唱反調的方法,吸引她的注意力。紀書蘭錯過了她需要關注需要嗬護的童年,當年那朵小花掙紮著長大,再也不需要她遲到的關懷了。

紀書蘭一動不動地看了那扇窗戶許久。

“太太。”芳姨小步過來,遞上柔軟潔白的麵巾紙。

紀書蘭探手一摸臉頰,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滿臉的冰涼。

“讓你見笑了。”紀書蘭接過紙巾拭麵,勉強提了提嘴角。

“太太在想大小姐嗎?”芳姨過來當保姆後,自動給曾經的鄰居和鄰居女兒都換了稱呼,秦露濃也變成了大小姐,她去世之前秦意濃隻是二小姐,後來才將“二”字去掉了,隻稱呼小姐。

從秦露濃回國,到她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紀書蘭經常都是以淚洗麵,近一年才好轉,但想起來還是會紅了眼眶,所以芳姨推論她是又想起了秦露濃。

芳姨以前和紀書蘭是鄰居的時候,比起典型“彆人家孩子”生來就自帶光芒仿佛跟普通人兩個世界的秦露濃,周圍的鄰居們明顯更喜歡她家活潑可愛的小女兒,秦意濃小時候長得圓嘟嘟的,嘴巴也有點嘟嘟,一眼看去像是滿臉寫著不高興,但她卻很愛笑,一逗就咯咯笑,一笑臉更圓。“嘟嘟”這個小名就是從鄰居那裡傳出來的,具體來源是誰已經不可考。

秦露濃要上學,秦意濃沒到上學年紀,則四處串門子,白天在鄰居家呆的時間比在自家還長,她最喜歡去的其中一家的女主人生得特彆好看,性情溫柔,後來這位年輕的女主人意外去世,舉家搬走,秦意濃還低落了很長時間。

那時的鄰裡鄰居都熱情得很,你幫我我幫你,真正的遠親不如近鄰,不像現在這樣,大門一關,誰也不認識誰。有人幫著照顧秦意濃,紀書蘭樂得省心。

芳姨感覺紀書蘭偏心偏得特彆厲害,有好吃的好喝的,第一時間想的都是大女兒,一問小女兒,紀書蘭就搖頭笑,不怎麼願意說的樣子,然後又開始說秦露濃這次考試考了滿分。

芳姨聽得耳朵起繭子,連忙轉移話題。

芳姨自己也有個女兒,她女兒更不聽話,到了叛逆期更是要上房揭瓦,煩得她一陣一陣地頭疼。相比來說她覺得秦家的小女兒是真的很好很好了,身體強健,成績中上,踏實勤勞,乾家務也是一把好手,這要是她親女兒,她做夢都能笑醒。怪隻怪在,她有一個過於優秀的姐姐,在太陽的光芒下焉能有星星閃耀的餘地。

紀書蘭在秦露濃身上寄予了太多的殷切希望,秦意濃反倒是野蠻生長。誰知道若乾年過後,秦露濃香消玉殞,她處處不看好的秦意濃竟然撐起了這個家,庇佑著幾乎從未給予她溫情的母親,和姐姐的女兒。

命運有時就是這麼難以捉摸。

聽到芳姨的話,紀書蘭搖搖頭。

芳姨循著她方才注視的目光往上望,詫異道:“在想嘟嘟嗎?”她過於驚訝,竟忘了用敬稱。

紀書蘭輕輕嗯了聲。

芳姨內心五味雜陳,良久,歎了口氣:“你終於看到她了嗎?”

那些年,秦意濃被媒體攻訐得體無完膚,長|槍短炮堵到家門口,報紙網絡到處都是造謠她的假新聞,連他們這些看著秦意濃長大的鄰居都看不過眼,紛紛紅了眼眶,抄起手邊家夥一擁而上,把記者趕了出去。

可紀書蘭做了什麼?她身為秦意濃的親生母親,隻顧著和秦鴻漸的那點兒女情長,袖手旁觀,縱容秦鴻漸那個貪慕虛榮的男人在娛媒麵前信口開河,火上澆油,把原本就嚴重的局麵弄得更糟。

彼時秦意濃四麵楚歌,她一心一意護著的至親朝她後心正中捅了一刀。

有了至親的“佐證”,沒有人再信她蒼白的辯解。

芳姨的丈夫早逝,和自己的女兒相依為命,將心比心,十分不理解紀書蘭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但她一個外人,除了背地裡槽一槽外,也不能乾涉人家的家事。

紀書蘭眼底晶瑩閃動,失語半晌,偏開臉,去看彆墅高高的院牆,低聲說:“是我對不起她。”

***

秦意濃身體底子好,但這些年高強度的工作多多少少損害了些,加上年齡上來,恢複得沒有以前快。她一覺醒來還是頭腦昏沉,摸了摸冰涼的額頭,自己取過溫度計量了,從高燒轉到了低燒。

她光腳走到窗前,兩手朝兩邊用力一拉,淡金色的夕陽湧進室內,將她整個人都籠罩進去。見到藍天白雲和絢爛晚霞,遼闊的視野讓秦意濃在病中沉鬱的心情明朗了些。

她從窗戶往下看,前院的小花園裡,紀書蘭和芳姨還在。

彆墅太大,上下三層,房間多,秦意濃擔心兩個老人家打掃不過來,請了保潔阿姨定期過來打掃衛生,紀書蘭和芳姨平時隻乾點做飯洗衣的家務活,老人家還是喜歡曬曬太陽的,寧寧即使暑假也要上興趣班,白天不常在家,她們倆經常在花園裡,有時候在一起聊聊天,有時各忙各的。

孤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兒女不在身邊,便會分外的孤獨,所以紀書蘭前腳按照她的計劃順利離了婚,後腳秦意濃就把芳姨接過來了,有個說話的伴。

此時紀書蘭坐在寧寧常玩的那個秋千架上,沒蕩秋千,隻是坐著,芳姨站在一旁,兩個人說著話。

距離太遠,秦意濃隻能從她們的笑容裡分辨出來聊得很愉快。

秦意濃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

天際的黃日緩緩沉到地平線以下,風裹挾著花香拂到鼻尖,暮色四合,紀書蘭若有所感地抬眸,正對上秦意濃專注凝視的眼睛。

她心裡驀地一慟。

秦意濃垂在身側的修長指節曲了曲,一隻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紀書蘭趕在她退回去之前搶聲道:“寧寧回來了,她在樓下,你燒退了沒有?要不要看看她?”夏天天黑得晚,現在快七點了,紀書蘭早就接了寧寧回家,秦意濃睡前戴了耳塞,是以沒有聽見。

秦意濃微怔,點點頭,沒回答她燒退沒退的問題,身影從窗戶那兒消失了。

她剛從樓梯下來,一個粉團子飛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腿,她略顯遲鈍地低頭看了眼,才發現是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寧寧。

“媽媽。”寧寧抱了一下就放開,仰著臉小奶音問道,“外婆說你感冒了,現在好點了嗎?”

秦意濃彎下腰,將寧寧抱起,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說:“好多了。”她用臉頰蹭了蹭寧寧的額頭。

寧寧:“媽媽你臉上好涼。”

“有嗎?”

“有啊。”寧寧熱烘烘的兩隻小手托上了她的臉頰,“這樣暖和點了嗎?”

“暖和多了。”秦意濃眯了眯眼,作出很享受的舒適神情。

寧寧更積極地給她焐臉。

秦意濃“被迫”一直保持這個表情。

暖著暖著,寧寧突然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你為什麼會感冒呢?是不是昨天晚上不好好蓋被子,所以著涼了?”

秦意濃回憶了下,決定在“媽媽昨晚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樂極生悲”和默認之間選擇了後者,麵露羞愧地點了點頭。

寧寧:“唉,今晚我陪你睡吧,你這個媽媽一點都不聽話。”

秦意濃:“……”

晚飯早就做好了,秦意濃和寧寧在沙發上說了會兒話,聯絡母女感情後,就被叫吃飯了。

飯桌上四菜一湯,尋常晚餐的配置,還有一個打包盒裝著的拍黃瓜,盒蓋已經揭開了。

紀書蘭:“我看它在冰箱裡放著,是你從外邊帶回來的嗎?”

秦意濃頓了下:“……嗯。”

秦意濃晚上不吃米飯,除了一小碗湯,其他基本都在吃那份拍黃瓜。紀書蘭筷子輕輕敲了下碗,輕聲提醒道:“不要光吃一個菜,注意營養均衡。”

以前是沒條件,小孩子能平安健康養大就好了,現在不一樣了,尤其是秦意濃是個藝人,要保持身材,紀書蘭私底下做了不少功課。

秦意濃禍水東引,瞅一眼秦嘉寧,把她勺子裡的排骨夾走了,一本正經地說:“聽到沒,外婆叫你吃蔬菜。”

寧寧:“……”

媽媽太不要臉了,外婆明明在說你!

秦意濃低頭喝湯,忍不住笑出了聲,又垂下眼睫掩飾性地輕輕咳嗽了聲。

紀書蘭也笑了一下。

寧寧左右瞅瞅媽媽和外婆,兩個人都在笑,她歪了歪小腦瓜,跟著笑了。

“媽媽,你有男朋友嗎?”

當晚,因為睡覺不好好蓋被子所以著涼感冒的秦意濃被迫和小寧寧躺在一張床上,和往常一樣哄著寧寧睡覺,寧寧眨巴著水葡萄一樣烏溜溜的大眼睛,一臉純真無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