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菡沉下聲音：“我和唐小姐清清白白，她隻喜歡你，我也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要再多想，不信任我，那我覺得我可能勝任不了這份工作了。”
她語氣嚴肅無比，秦意濃立馬慌了：“我沒……哎，我不問還不行麼？”
關菡糾正她：“可以問，但不要用這麼酸溜溜的語氣。”
秦意濃：“我酸了嗎？”
關菡點頭，認真道：“酸了，比山西老陳醋都酸。”
秦意濃彆開眼，不吭聲了。
半掩在長發下的雪白耳根可恥地羞紅了。
關菡低頭吃自己的三明治，未過多久，她板正著臉，低聲提醒秦意濃：“遙小姐她們要走了。”
秦意濃撥了撥長發，轉過臉來，隻見唐若遙正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拭唇角，她的助理仰脖將最後一口牛奶一飲而儘，收拾餐盤。
關菡低頭看手機，不出意外進了條消息。
【我先回去了？】
秦意濃看過後挑了挑眉，點頭。
關菡回複：【好】
唐若遙攜助理率先離開，秦意濃在餐廳又坐了會兒，才上樓。
秦意濃出現在片場就像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個驚心動魄的插曲，曲終人散場，一切複歸平靜。唐若遙沒問秦意濃什麼時候離開，下午她去片場，林國安給她導戲，絕口沒提關於秦意濃的任何一句話，晚飯在劇組吃的，林國安和大夥一塊吃的盒飯。
料來是秦意濃已經走了。
留下的那支藥膏唐若遙放進了包裡，晚上洗過澡後塗抹在蚊蟲叮咬的地方，見效很快。
夜裡，她對著柔白的燈光藥膏包裝上快能背下來的說明，從頭至尾讀了三遍，擱置櫃麵上，撈過手機，登錄微博小號。
@我與Q小姐的日常：
【她總是來得很突然，走得很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她再次見麵。我好像總是在想這個問題，總是想見她，這麼沒有出息，卻還在想到她的時候覺得幸福】
唐若遙關了燈側身躺著，胳膊枕著腦袋，手機裡放著超話裡秦意濃的個人向剪輯視頻，不自覺地揚唇輕笑。
時間如流水，唐若遙安生拍著她的戲，手機日曆上一天一天的過去，她既為逼近的終止期期待，又為她終將到來的與秦意濃毫無瓜葛的那天而悵惘。
直到兩周後，林國安給了她一份請柬。
“這是什麼？”唐若遙展開請柬頁，某個知名老牌演員的生日宴？
林國安笑笑：“這不是江老七十大壽麼，他舉辦了一個小型的宴會，都是圈內人，我老婆去國外玩兒了，我缺個女伴，正好你現在是我的女主角，能不能陪我出席一下？”
江老是圈裡知名的老藝術家，如今已經不怎麼拍戲了，但他在娛樂圈裡沉沉浮浮數十載，無論是人脈還是咖位，都立於群山之巔，連秦意濃這樣優異得讓群星暗淡的後起之秀，見了江老也是要畢恭畢敬的。江老生日宴發的請柬，隻有圈子裡拔尖的那一撮才有資格拿到。以唐若遙現在的地位，還不夠資格，這次算是沾了林國安的光了。
不說去結交誰，在這樣的場合刷一刷臉，都是莫大的好處。
唐若遙捏著這份請柬，沒有多少遲疑就答應了。
“謝謝林導。”
林國安見她答應得果斷，低下頭，翻翻手邊的分鏡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這請柬哪是他要給唐若遙的，是秦意濃授意他給的，回頭還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要讓她知道。林國安雖然在圈裡混得還行，但是他和韓玉平還是有差距的，江老這次的邀請條件極為苛刻，連林國安本人都沒收到請柬。
林國安望著唐若遙眼底些微的感激，心情複雜，認真算起來是他沾了這個小姑娘的光才是。
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啊。
林國安心想。
林國安倒不覺得唐若遙靠著秦意濃爬上去有什麼不好，娛樂圈裡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大家都削尖了腦袋拚命往上鑽，她有能依靠的人，乾嗎非得赤手空拳呢？
前提是，林國安完全沒有想到她們二位是金主和情人的關係，他一直以為兩人談戀愛呢。秦意濃的事，彆看娛媒說得煞有介事，他和秦意濃可是有交情的，尤其林導和韓玉平關係好，哥倆私底下聊秦意濃，把她那點事兒都聊明白了，就是無中生有，製造話題罷了。
“林導。”唐若遙把請柬收好，猶猶豫豫地開口。
“怎麼了？”林國安溫聲應道。
唐若遙微咬下唇，直視林國安的眼睛，鼓起勇氣問道：“秦影後會去嗎？”
林國安：“……”
他就知道！
這不，兩人聯手給他喂狗糧了。
林國安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福至心靈地明白過來，秦意濃為什麼要瞞著唐若遙這件事，一定是為了給小女友一個驚喜！
就為了這，用得著這麼迂回麼？
林國安頓時牙疼起來。
唐若遙偏了偏頭，關切道：“林導？你不舒服？”
“沒有。”林國安搖頭說，“我不知道意濃會不會去，她沒跟我說，要不我幫你問問？”
秦意濃當然會去！江老還沒退休的時候，和秦意濃搭過一部戲，把她視為自己的得意門生，秦意濃要是敢不去，江老能抄起龍頭拐杖抽她。
唐若遙一驚，忙道：“不用了。”旋即她鎮定自若地笑笑，“我和秦影後又沒什麼交情，太唐突了……您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唐若遙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林國安收回一言難儘的眼神，道：“沒事。”
還跟他這演呢。
演就演吧，林國安以前也在表演係蹭過課，當即配合她的表演，正經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出席。”
唐若遙頷首。
@我與Q小姐的日常：
【一個月後，要赴一場晚宴，不知道姐姐會不會到場。這好像和日常沒有關係，如果她不在的話，我回頭刪掉這條（標記）】
***
“請柬送過去了麼？”秦意濃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寧寧坐在她腿上，把秦意濃的長發一綹一綹地往白白的手指上繞。
“送了。”關菡候在一旁，問，“你要出席嗎？”
秦意濃嗤道：“我敢不出席麼？”她歎了口氣，“三個月前，江老就隔三岔五地提醒我，我生日要到了啊，你不來你試試看。彆說我現在在國內了，我就是在國外拍戲，也得給他騰出時間來。”
關菡抿唇，泄露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秦意濃早年受了很多苦，養成了世故圓融的性子，待誰都從容不迫，遊刃有餘。但總有那麼一兩個能克得住她的，就不吃她那圓滑的一套。一是她尊稱為叔叔的韓玉平，一是帶領她在表演道路上登堂入室的江老。兩人有個共同點，就是感情直白強烈，喜歡她就是喜歡她，當家人喜歡，做好了誇獎，做不好就罵，一點不避諱。
秦意濃這個人，你和她委婉和她繞，她比你更能繞，到時候繞暈的還不知道是誰，碰到看透她偽裝，打直球的她就懵了。簡單來說，就是她不擅長麵對過於直接熱烈的善意和感情。
秦意濃和韓玉平這些年來在電影上合作了四次，在彆的片場是大影後，大演員，導演都怕她，讓著她。到韓玉平跟前活脫脫一個小姑娘，乖得不行，還是怕惹家長生氣的那種。
秦意濃不是沒有彆的朋友，相反，她交友甚廣，近年工作狀態很多朋友看在眼裡，明裡暗裡地都迂回地表示：你應該歇一歇。
秦意濃聽了沒有？沒有。
隻有上回戛納電影節，韓玉平苦口婆心勸她回家休假，秦意濃過幾天就拒了約上門的工作回了國。韓玉平一自稱叔叔，一打親情牌，她繳械比誰都快。
秦意濃需要的不是點到為止，對於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她有太多的克製和分寸，隻有不留縫隙地強勢闖入，不給她思考的餘地，才有占據她心田的機會。
親情如此，愛情亦是如此。
她是溫吞的水流，是堅寒的冰山，底下的火種，要烈火才能真正引燃。
“那您又要和遙小姐見麵了嗎？”關菡問。
秦意濃擺手，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為要不要給唐若遙送請柬這回事糾結了很久，不送的理由當然是不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碰麵，而送，則是為了給她的未來鋪路。
正如唐若遙所想，江老七十大壽，隻請了很少的人，無疑不是在圈子裡有頭有臉，跺一跺腳，整個圈子都要跟著震一下的人物，能夠進到這樣的場合，結識，哪怕刷臉，都是可遇不可求。
連秦意濃都不敢保證，錯過了這次，下一次這樣的機會要等多久。她和唐若遙的時間不多了，在此之前，她會在她手上放上更多的籌碼，以保證她將來萬事順遂。
但她又不敢做得太過明顯，已有紀家在先，再有江老在後，換到其他人身上，怕是要在圈裡橫著走，驕縱不可一世，那不是秦意濃想看到的。
秦意濃相信唐若遙的品行，可她不會冒險，所以借著林國安的名義朝她遞去橄欖枝，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她自己了。
關菡識趣地不再問。
微風吹拂，秋千架上的青藤葉隨之小幅度地飄動。
寧寧一直安靜地玩媽媽的頭發，見兩個大人都不說話了，她停下來，眨巴眨巴大眼睛，稚聲問：“遙小姐是誰？”
“不是誰，就是媽媽的一個同事。”秦意濃笑著用拇指刮了刮寧寧柔滑的小臉蛋。
她和關菡本來在花園說話的，寧寧半路跑過來，爬到她腿上坐著。秦意濃想著她是個小孩子，又聽話得很，不吵不鬨，就讓她留下了，講話更沒避諱一個小朋友。
寧寧轉了轉眼珠：“是那個漂亮姐姐嗎？”
秦意濃一愣：“哪個漂亮姐姐？”
寧寧仰著臉，一臉純真地回答：“就是你經常在家裡看的那個漂亮姐姐啊，你上次就說她是你同事。”
關菡忍住了沒笑，原來秦姐在家裡也偷偷看剪輯。
秦意濃：“？？？”
事情過去挺久了，秦意濃回憶了下：“我說過嗎？”
寧寧小腦袋點了點：“說過呀。”
秦意濃：“……”
寧寧：“是那個漂亮姐姐嗎？”
秦意濃語塞，乾巴巴地應了聲：“是。”
寧寧笑得一臉得意，搖頭晃腦：“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麼？”秦意濃點了一下她的腦門，忍俊不禁道，“古靈精怪。”
“我知道你喜歡她。”寧寧咯咯笑著說。
關菡：“噗！”
秦意濃抬起眼瞼，冷冷的一記眼刀飛過去：“你很閒是不是？”
“我去幫芳姨擇菜！”關菡見勢不妙，撒丫子溜了。
秦意濃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端正神色，預備教育秦嘉寧小朋友，話湧到喉頭，囁嚅半晌，卻不知道要從哪兒說起。
寧寧比她自在多了，坐在秋千椅上踢踏著漆皮小皮鞋。
“什麼時候帶漂亮姐姐到咱家來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