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梢, 嗤笑道：“我要你賬號密碼乾什麼？”
關菡不吭聲，送號的態度很堅決。
一個遊戲賬號而已, 沒了她還能再建一個，秦意濃用不用是她的事，她給不給是自己的事。
秦意濃回頭點開屏幕, 將兩行數字從頭到尾地掃了眼，眼神微動，沒再說出徹底拒絕的話。
兩人對坐了兩分鐘, 消息過了撤回的時限, 彼此都沒提，自然而然地揭過了這件事。
關菡抬手, 指了指筆電。
秦意濃頷首。
關菡坐在電腦前截圖, 秦意濃在她身後指揮，她對車沒什麼研究, 還不如關菡, 一會兒覺得這個好，一會兒感覺那個也不錯。
關菡任勞任怨, 差點直接給唐若遙發了官網的鏈接。
她看秦意濃眉梢眼角都是笑, 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唐若遙買下來的架勢，忍不住冒出了一點酸意。無關愛情, 一向小氣的老板對情人這麼大方，跟了她好幾年的關菡不能不心情複雜。
什麼時候也有人這麼送自己東西呢？關菡不著邊際地走了一下神。
她慣來自立, 沒有傍大款的想法，但人生偶爾需要一些快樂的想象。
唐若遙在片場拍戲, 消息發過去了沒有立刻回，關菡暫時得了空閒，坐在沙發上，兩隻手捧著秦意濃給她親手現榨的冰鎮西瓜汁喝，心情又十分美妙了。
誰家助理這麼好命。
手機進了一條短信。
關菡撈起來一看。
【95533：您尾號0862的儲蓄卡賬戶收到人民幣100000.00元轉賬，當前餘額282000.32元，請注意查收，及時入賬核對金額[建設銀行]】
關菡：“！！！”
和她隔著一道茶幾的秦意濃揚了揚手機，淺淺笑道：“之前不是說給你加薪麼，先發年中獎。”
“現在還沒到年終。”雖然拿了錢很高興，但關菡嚴謹的工作態度讓她出言糾正道。
“是年中，中間的中。”秦意濃笑盈盈道。
“好嘞。”關菡從善如流，頓時覺得自己坐在這裡優哉遊哉地喝西瓜汁太罪惡了，迫切想為她做點什麼，值得這份年中獎金，她放下杯子，兩隻手不知所措了一會兒，問，“我需要做什麼？”
“坐在那不動，當吉祥物。”
“啊？”關大助理第一回聽這樣的要求，僵住了。
秦意濃說讓她當吉祥物就真就讓她當吉祥物，她低頭在手機屏幕上點著什麼，也不吭聲。
秦意濃對助理是決計不小氣的，圈裡的明星助理並不都那麼光鮮，大多數都是拿著幾千的底薪，保姆一樣二十四小時待命，處理瑣碎的事情。關菡每個月工資和唐若遙這個當小情人的持平，定時打卡，還沒有被老板忘記從而拖延的“風險”，年終獎更是不會少的。
關菡理解秦意濃因為以前生活條件不好，所以節儉，但她覺得秦意濃有點節儉過頭了，品牌方送私服是一回事，她自己連像樣的奢侈品都不買。上次在法國，秦意濃和一個女明星逛街，人家定製一條項鏈上千萬，眼睛眨也不眨，秦意濃買了一堆香水，團隊人手一瓶，還隨手送了關菡一個價值二十萬的包包，把對麵明星助理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秦意濃出席活動從頭到腳、長裙珠寶都是品牌方送的，她天生麗質，臉已經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一般人不在意她穿的是什麼，披塊麻布都能輕鬆豔壓全場。私服也是團隊給她搭好的，隻有包包是她自己買的，於是粉絲們都能看到她走到哪都是那幾個包輪流換，今天是你明天是它的，誰都不著急，都有機會。粉絲最後分析出來，秦意濃最喜歡這幾個包，她們怎麼也想不到是因為秦意濃隻有這幾個包。
現在是對唐若遙大方了，豪車二話不說就是送，什麼時候她才能對自己大方一點。
昨晚上關菡開秦意濃車回去的時候驚呆了，秦意濃買的代步車，不是三叉戟、大牛就算了，就連低點的奔馳寶馬和四個圈也不是，是輛十幾萬的帕薩特，甚至不如她隨手送自己的一個包值錢！
關菡以前懷疑過她是自虐型人格或者自我奉獻型人格，但是朝夕相處下來，又覺得兩者都不太像。關菡看不清楚，但她想讓秦意濃日子過得好一點，凡事不用瞻前顧後，隨性自由無拘無束。
曾經傷害她的，已經是過去式了，不是嗎？
可人和人的經曆是不同的，有本書裡說“每逢你想要批評任何人的時候，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並不是個個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她沒有經曆過秦意濃受過的苦和難，沒有立場高高在上地勸說她。
更何況，她隻是個助理。
秦意濃一抬頭，被關菡望向她的充滿憂鬱和沉思的眼神震得差點哆嗦了一下。
關菡斂了斂眼睫，借推眼鏡的動作將眼神隱去，恰好手機震了下，她便若無其事地看了眼，說：“遙小姐回消息了。”
“我看看。”秦意濃撥過電腦。
***
林國安：“卡。”他對著監視器來回看了兩遍，惜字如金地開了尊口，“過。”
唐若遙輕輕地舒了口氣。
林國安不愧是林國安，出了名的嚴格，上午這一出簡單的對手戲，來回拍了四遍，連唐若遙都沒弄明白這五遍有什麼不同，但林國安就是讓她一遍一遍重來，中間也不重新講戲。
唐若遙不會因為反複拍同一場戲就有所懈怠，正相反，她是每一次都要爭取比上一次拍得更好，所以五遍拍完以後，她有些脫力，後背都被汗浸濕了。
辛倩過來給她送上擦汗的毛巾和礦泉水，道：“唐唐，有人給你發了好多條消息。”一直在震，快把她手給震麻了。
“嗯？”唐若遙小口小口地抿水，伸手，“我看看。”
尤名軒那事還沒完，會這時候來騷擾她的……
文殊嫻麼？
唐若遙掃了眼通知界麵，顯示有32個通知，彎唇笑了笑，滑開屏幕解鎖，關菡的頭像右上角標了個鮮明的“32”。
唐若遙皺了皺眉。
這是被盜號了？
唐若遙側了側手機，避開辛倩的視線，才點開關菡的對話框，被刷屏的豪車弄得莫名其妙，她拉到最上麵，發現有一句漢字。
【秦姐問你喜歡哪一輛，兩輛也可以】
唐若遙心想：這是給我昨晚求助的獎勵麼？
唐若遙：【我目前用不著車】
彆家的小情人巴不得金主多給點，唐若遙倒好，好不容易送點東西還拒絕。秦意濃淡淡地一挑眉，打字回道：【總有用得到的時候，未雨綢繆，你堂堂一個大明星，總不能連輛自己的車都沒有吧？】
唐若遙：【我平時用公司的保姆車，給我配的專車】
秦意濃：【你沒有私事嗎？】
回話的速度太快了，唐若遙已經確定那邊是秦意濃，有意和她繞圈子：【暫時沒有，姐姐不都是到我這裡來麼，又不要我過去】
順帶旁敲側擊地試探。
秦意濃勾了下唇，剛敲下一行：如果我有一天要你過來……及時刹住，往回按刪除鍵，重新組織措辭：【你平時不要和朋友出去玩嗎？】
她記得405那幾個，現在一個在話劇院，兩個在劇組拍戲，都不在一處，要聚的話用公司的車總歸不方便。
唐若遙同樣想起了她的室友。文殊嫻這個閒不住的，在劇組裡忙得天昏地暗還不忘拉她們組隊吃雞，昨天在語音的時候就不止一次提過殺青以後，大家要一起約個時間聚一聚。
那邊短暫的沉默過後，秦意濃等來了唐若遙的回答。
【好】
秦意濃笑笑，剛要問她喜歡哪一款，粉色的喜不喜歡，唐若遙下一條消息彈了出來：【我能不能不選這些花裡胡哨的】
花裡胡哨？
秦意濃啞然。
唐若遙：【SUV行不行？我自己買】
秦意濃：【不行】
秦意濃：【我給你買】
關菡手機上實時同步兩人的聊天對話，掩飾性地端起西瓜汁抿了一口，才沒讓自己的笑意展露出來。這哪是什麼金主情人，明明是個急著討好心上人的毛頭小子。秦意濃是不是對情人這個詞有什麼誤解？該不是寫作情人，讀作戀人吧。
關菡朝正神情專注看著電腦打字的秦意濃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秦意濃是不是沒有發現，越臨近她們關係結束，她的變化越來越大。為自己找借口順理成章地去劇組探班，不通過自己直接和唐若遙對話，明明從不提前告知見麵時間卻和她約好要在唐若遙殺青那天為她預留一天的行程……
如此種種，已經一次一次地破了三年來她親手訂下的規矩。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是韓玉平的那句讓她回家休息一段時間。脫離了繁忙的工作環境，秦意濃的心就被漸漸被唐若遙占滿了，就像是一顆種子，在她的心裡蟄伏、生根、發芽，得此一場雨露灌溉，終於蓬勃生長，葉茂枝繁。
在這個失望的人間，她遇到名為唐若遙的美夢，一麵痛苦地掙紮，一麵清醒地沉淪。
或許真的會應了那句話，越是克製，到頭來越是放肆。
但她不知道，放肆的儘頭，迎接她的會不會是毀滅。
秦意濃打字的手指突兀地頓下來，眼裡的笑意漸漸淡去。
關菡適時地輕聲開口：“秦姐？”
秦意濃啪一聲將筆電合上，說：“你跟她說，讓她看好車型，到時候我給她買，另外，她現在住的那套房子是我的，以後不合適再住。你看看近期有沒有什麼好的樓盤開盤，留心一下。”
關菡頷首。
這不僅送車，還打算送房？隻是不合適再住是什麼意思？她真舍得把人趕走啊？
秦意濃：“我上樓換身衣服，寧寧的課程快結束了，我去接她。”
關菡目送秦意濃的背景轉進樓梯拐角，低頭拾起和唐若遙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