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視線在空氣中繾綣交纏了一會兒。
兩扇房門被同時帶上。
秦意濃背抵著門，輕輕地喘息了一陣，好半天才回過神。
唐若遙拉開椅子坐下，打開通訊錄，翻到穆青梧的名字，指尖在按下去之前頓住，上次她問穆青梧的那一番話已經足夠讓對方起疑了，再向她打聽，恐怕剛回去不久的穆青梧要直接殺回來。
唐若遙把穆青梧的名字掠過去，從微信裡點開了傅瑜君的頭像，神色定定地打字發送。
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查到，或者能給我一點思路嗎
傅瑜君平時也是忙人，沒有及時回，唐若遙自顧自地繼續打字我發現她對入口的東西很謹慎，應該是遭受過什麼事，吃了虧，你有什麼想法
字打出去的時候，唐若遙心裡就有了一個猜測。女藝人，又對喝的東西極度警惕，極大可能便是那種事情。
她說不上來什麼感覺，隻是覺得心口被一塊石頭壓著，房間裡的空氣密度變得稀薄，呼吸變得有點困難。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去浴室洗澡，水從頭頂淋下來，淹沒緊閉的眼睛，眼皮下濕潤。
秦意濃在房間給自己的腦子降溫，冷不防房門被敲響了。
她從貓眼看到是去而複返的唐若遙，疑惑地皺了皺眉，拉開了門。
“怎”秦意濃在看到唐若遙的表情後，喉嚨一滯。
唐若遙似乎剛從浴室出來，沒完全擦乾，臉上都掛著水珠，長發也是**的，把厚厚的睡袍肩頭都染濕了，洇出了深色的水跡。
整個人形容有點狼狽。
“怎麼了”秦意濃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誰欺負你了”
唐若遙看著她，眼睛有一圈不易察覺的紅。
秦意濃低柔道“到底怎麼了”
“我”隻是想過來看看你。
一句話在唐若遙心尖喉頭轉了個遍，她壓下了鼻尖的酸意，出口的話變成了不疼不癢的一句“我房間吹風機壞了，能不能借你的用用”
秦意濃一愣。
就為了這個弄得一副要哭出來的可憐樣
怕自己罵她
自己像是為了借一個吹風機就罵她的人嗎
再說了，她什麼時候罵過她最多言厲了點。
秦意濃腦袋裡轉著心思。
“可以嗎”唐若遙又楚楚可憐地問了一句。
秦意濃心口一麻，連命都能給她，何況區區一個吹風機。
“可以。”秦意濃說，“我去給你拿。”她往裡走了幾步，回頭溫聲叮囑門口的唐若遙，“不要進我房間，不然咱倆的關係就說不清了。”
唐若遙仰臉看看走廊的紅外攝像頭，一時間倒真生出了就讓她們倆說不清的衝動。
她試探著往裡邁了一隻腳，怕被秦意濃發現了挨罵，很快收回來。秦意濃背著她，半個身子影影綽綽地被拐角阻攔，唐若遙在門框邊緣反複試探，在秦意濃轉身時恢複了乖乖女的姿態，垂首乖巧站著。
“給你，用了記得還回來，我還沒洗澡。”秦意濃說，揚了揚手裡的吹風機。
唐若遙接過。
“一會兒就過來還。”
從她們回酒店到現在，過了快一個小時了，夜戲拍得又熱，她怎麼還沒洗澡在裡邊乾什麼
聯想到她方才在車上看自己的眼神，唐若遙無傷大雅地自作了個多情。
該不會是在想自己吧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唐若遙拿著吹風機回了自己的房間，吹到一半，久未動靜的手機震了下。
傅瑜君如果真的是發生那種事，以她現在在圈裡的地位，我們倆肯定查不出來的，能碰她的人也肯定是我們得罪不起的，容易惹禍上身
為了保險起見，她們倆對秦意濃隻用“她”字指代。
傅瑜君咬唇，慢慢打字又發了一條你介意嗎
唐若遙一哂，打字回道我倒是想，輪得到我介意嗎
傅瑜君哈哈哈
唐若遙我隻是覺得心疼
剛發出去，唐若遙長按消息，點擊撤回。
傅瑜君已經看到了，回了個理解
唐若遙我對她的了解太少了，不管好的壞的我都想知道，但是又不能問
唐若遙的手機震了起來，她點了接聽。
傅瑜君沉穩可靠的聲音從話筒傳過來“你們倆現在是什麼進展在劇組公費戀愛嗎”
“我自己也不清楚。”唐若遙一隻手撐著床麵，往後仰了仰白細的脖頸，歎了口氣，“雲裡霧裡的，但我感覺她對我很特彆。”
“嗯”
“比如說嗯總之就是挺特彆的。”唐若遙咬住下唇，笑了笑，“先這樣吧，我先吹頭發了，一會兒得還她吹風機。”
“嘖嘖。”傅瑜君對她的暗秀發出了這麼兩聲評價，“不說算了，我幫你問一下我經紀人，她進圈比秦還早，說不定知道點兒什麼。”
“問什麼”
“你剛剛向我打聽的，這麼快就忘了”
“哦哦，麻煩你了。”
“不客氣，我還要看劇本，有消息給你答複。”傅瑜君說，“晚安。”
“晚安。”
唐若遙吹完頭發再去敲門，秦意濃接過去，兩人眼神交錯，簡單地說了句“謝謝”“不客氣”。
唐若遙回頭思索，好像她和秦意濃在劇組出現頻率最高的對白就是“謝謝”和“不客氣”“舉手之勞”，一般都是她說謝謝，秦意濃這一舉手之勞勞得有點多啊。
不知道她的手舉得累不累
唐若遙好笑。
手是個極其敏感的字眼。
尤其是剛拍了一場那樣的戲和經過了車廂裡氣氛膠著火熱的那一幕。
唐若遙躺在軟和的床上，沒一會兒就想歪了，反反複複地想了個遍，呼吸急促，險些自給自足。但她沒有這個經驗，羞恥心又作祟，終於還是作罷。
她翻了個身，變成側躺，黑暗裡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登上了那個爛熟於心的微博小號我與q小姐的日常。
動態停留在幾個月以前。
她盯住不放，最後還是選擇退出登錄，點開了備忘錄，屏了屏氣，用力地在鍵盤上打字道我想x她
打完字後並沒有得到紓解，唐若遙把手機啪的關了，一把拉高了被子，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睡著，不要胡思亂想。
秦意濃平躺在臥室的大床上，咬著牙關，渾身不可抑製地顫抖，思緒拋入雲端。
許久，她眯成一線的眼睛才緩緩睜開，眼角紅得像山火燒灼，鬆開了陷進下唇的齒尖。秦意濃將紙巾丟進垃圾桶，隨手撈過枕邊乾淨的浴袍套上，去浴室洗第二次澡。
倒是奇異地睡到了天明，沒有中途被噩夢驚醒。
翌日樓下大廳。
“早。”
“早。”
兩人都戴著墨鏡，聲音皆是強打精神掩飾不住的疲憊。
兩人默契地沒發問，各自轉開了眼。
唐若遙順利睡著了，但在夢裡經曆了一整夜的兵荒馬亂，最慘的是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夢境裡的場景完全想不起來，隻有被高高拋起的感覺還浸在骨子裡，四肢綿軟，讓她連動一動手指都覺得費力極了。
劇組今天沒有唐若遙和秦意濃的對手戲，兩人分彆拍自己的部分。
唐若遙一進組，發現劇組的氣氛忽然有點不一樣了。
因為韓玉平的個人氣質原因，劇組普遍狀態是安靜、效率高，隻有休息的時候才會插科打諢放鬆一下。但今天劇組好像活絡起來了。
她正疑惑，一道人影嗖的躥了過來，聲音趕在唐若遙看清她的臉之前響了起來。
“唐老師您好，我是易一一，很高興和您見麵。”來人向她伸出手，熱情地自我介紹。
“你好。”唐若遙定定地打量了眼麵前的人。
年齡看起來比自己大兩三歲，長相標致，臉看起來很麵善，似乎在廣告裡經常出現，但唐若遙想不通她為什麼在這裡
易一一見她眼神茫然，態度擺得很謙恭，解釋道“我今天剛進組，在電影裡飾演你的大學同學，請唐老師多多指教。”
說完還欠身鞠了一躬，很講禮貌了。
唐若遙恍然大悟。
“你好，我是唐若遙，指教談不上，互相學習。”唐若遙和她握手，露出兩分真切的笑容。
“您太謙虛了，我第一次拍電影。”易一一爽朗地大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個，您見我有什麼錯處，一定要指出來，不用顧及我麵子。”
唐若遙慢慢地眨了下眼睫，想起來了，這人好像是文殊嫻對家，都是走國民度和流量的當紅小花旦。
易一一
唐若遙總覺得自己還忘記了件重要的事。
是什麼呢
秦意濃帶著關菡從遠處走過來，易一一低聲嗷一嗓子，馬上調轉矛頭，風一樣掠了過去，興奮道“前輩”
唐若遙抬手將自己被風刮亂的長發塞到耳後，循著這人跑過去的方向望，微微皺起了眉頭。
秦意濃雖然脾氣好，但是很怕吵，尤其是那種遠高於人類的正常分貝，平時片場鬨騰點兒她都要回休息室，這小想起對方比自己大三歲，唐若遙在心裡改了口，這人怕是要自討苦吃。
不是誰都能隨便親近秦意濃的。
唐若遙藏了兩分自矜地暗暗心想。
接著她就見到了讓她大跌眼鏡的一幕。
秦意濃停下腳步，沒有半點不虞，看神情仿佛還很溫柔耐心。隻看背影就能看出來易一一全程都很激動，比手畫腳的，秦意濃始終沒有打斷她，時不時地附和點頭，輕笑兩聲。
昨天還和傅瑜君說她對自己特彆，今天就見她把特彆用在了彆人身上。
唐若遙眼裡的笑意淡了幾分。
秦意濃把手放在了易一一頭發上。
唐若遙麵無表情地盯著。
秦意濃若有所感地抬眸，唐若遙就站在不遠處，側對著她，和她的助理辛倩在講話，說著說著，突然親昵地揉了把對方的腦袋。
秦意濃眸子沉了沉。
辛倩頭頂一熱，渾身的毛差點炸起來。
“你摸我頭乾嗎”
唐若遙淡道“你頭上有片樹葉。”
辛倩“是嗎”她抬手拂了拂。
“已經沒了。”唐若遙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她又在這裡鬨隻有自己知道的小脾氣了，心塞半天，人家說不定連看都沒看你一眼。
秦意濃對著易一一這顆圓潤的腦袋突然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她收回了手，打斷了工作室晚輩的喋喋不休，溫言細語道“一一，我要去找唐老師對戲，你自己研究會兒劇本。”
“好的前輩”易一一識趣退開。
唐若遙知道自己不能胡思亂想，靠在椅子裡閉目養神，自個兒排遣鬱氣，突然感覺長發被人用手，輕輕地撩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