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牙舞爪,做了個超凶的表情。
秦意濃噗地笑出聲,道:“知道了。”頓了頓,她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也要睡了嗎?不去找唐若遙?”
林若寒擺手道:“我來之前就去過了,她睡了。”
“這麼早?”
“早睡早起身體好。”林若寒逮著機會就數落她,“不像你似的,天天夜貓子。”言罷又凶道,“趕緊睡,要我給你關燈嗎?”
“……我還沒洗澡。”
“哦,我忘了這事兒,那我先走了。”
“嗯。”
林若寒走到門口,忽然扭過頭來看她,目光匪夷所思。
秦意濃給她看得莫名發毛,攏了攏領口,問:“你乾嗎?”
林若寒托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道:“你二十幾歲的時候,我為什麼沒有想和你談戀愛呢?”
秦意濃有理有據地反駁:“我現在也二十幾歲。”女人的年齡永遠是禁區,三十歲差一個多月也是二十九!
林若寒嫌棄地:“咦。”走了。
可見人與人之間是真有氣場相合的問題的,秦意濃隻合了她的友情,沒戳到她的愛情。
好比她今天片場第一眼見唐若遙,就是愛情的感覺。
林若寒在走廊裡往著唐若遙的房門,兀自笑了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回了房間。
一夜風吹,三間房裡心思各異,隻有林若寒黃粱美夢,好眠到天亮。
翌日一早,她按掉特意提早了一個小時的鬨鐘,起來梳洗打扮,從行李箱裡挑出了一條最顯身材的紅裙穿上,想了想,給秦意濃去了條消息:
【你今天不要穿紅的!!我要豔壓全場!!】
***
“重新拿一件吧,不要紅的。”秦意濃指尖揉著酸脹的太陽穴,眼皮半闔,掃見被麵堆疊整齊的一團正紅,出聲道。
關菡:“好,那您想要什麼顏色的?”
秦意濃:“越低調越好,不出風頭的。”
關菡從衣櫃裡取了套淺色係的,提著衣架給她過目,秦意濃說:“就這個吧。”
關菡邊掛衣架邊納悶地心想:秦姐在公眾場合的私服一般不都是越鮮豔矚目越好麼,怎麼忽然低調起來了?
“秦姐,你手好了沒有?”關菡忽然想起來。
秦意濃將掌心攤開給她瞧,指甲劃出來的傷口畢竟小,又即使上了藥,自愈能力強的話,一晚上過去基本好得差不多了,隻在皮膚上留下了幾個顏色較新的痕跡。
關菡鬆了口氣。
“那我先出去了,你換衣服。”關菡帶上房門。
秦唐二人起床時間差不多,關菡守在外麵,不意外地再次在走廊裡碰到唐若遙。她向往常一樣和唐若遙打招呼,甚至因為昨天的事,冰塊臉帶上了一絲罕見的友好笑容:“唐老師早上好。”
唐若遙沒回應,隻是看了她一眼,眸底凝著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得快掉出冰渣子。
關菡:“???”
她正莫名其妙呢,身後她房間,現在是林若寒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關、唐二人同時望去,關菡皺起眉頭,唐若遙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林若寒和秦意濃身高相當,身材更是接近,氣質亦有相似之處。乍一換上秦意濃標誌性的大紅色長裙,不看臉的話幾乎會以為是同一個人。
林若寒笑容明豔:“唐唐早上好。”
“林老師早上好。”認清那張臉後,唐若遙收回眼裡的驚豔,不冷不熱道。
“昨天還叫若寒姐,今天就林老師了?”林若寒佯作不滿。
唐若遙改口:“……若寒姐。”
她方才是因為林若寒突然“像”秦意濃,潛意識地生出了一絲不悅。
“乖。”林若寒眉眼盈盈,再轉臉問關菡,“秦意濃醒了嗎?”
“在換衣服,應該快出來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話音剛落,秦意濃便開門出來了,淺色針織條紋短袖,白色長褲,素麵朝天,粉黛不施,樸素得超出想象。
尤其是和妝容精致、光彩照人的林若寒比,不,是根本沒法兒比。
唐若遙見此一幕,若是還察覺不出什麼的話,就枉費她這段時間以來和秦意濃的“鬥智鬥勇”,當即諷刺地扯了扯唇角,說:“秦老師早。”
秦意濃看著站在一起的兩人:“……早。”
唐若遙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徑自下樓了。
“唐唐。”林若寒跟了上去。
關菡緊抿住唇。
她要氣死了!氣炸了!氣得失去理智了!
秦意濃在原地站了會兒,歎了口氣,垂眸輕聲道:“走吧。”
片場。
林若寒百般殷勤,噓寒問暖,唐若遙一反常態,不再一味冷麵拒絕,而是時有回應。
“我剛讓助理去買的草莓,嘗嘗?”林若寒遞到唐若遙唇邊。
唐若遙不習慣,接過來自己拿著,吃下去:“很甜,謝謝。你彆光顧著我,自己也吃。”
看著林若寒愈發明亮的雙眸,唐若遙心裡升起一絲愧疚,很快被她壓了下去。她會和林若寒坦白的,很快,但不是現在。
她心裡一團無名火燒著,悲憤交加,理智全無。秦意濃不是不要她嗎?非要把她往彆人懷裡推,她倒要看看,自己真的離她而去,她是不是仍然這麼無動於衷!
連韓玉平這個直男都看出來不對勁了,拉過唐若遙說悄悄話:“你們倆還沒和好?”
唐若遙神情平靜:“沒有啊,早和好了。”
韓玉平:“那你怎麼和林若寒走得這麼近?”都不見她和秦意濃在一塊兒呆著,秦意濃一到片場就把自己關休息室裡去了。
唐若遙故作不解道:“若寒姐不是她的好朋友嗎?”
好到都能把自己托付給人家了,真好啊。
韓玉平:“話是這樣說,但是……”他抓了抓後腦勺,老直男頭腦簡單,沒法兒判定此時複雜的形勢,隻囑咐道,“總之,總之你多陪陪秦意濃。”
唐若遙自嘲地心想:可她不要我陪。
韓玉平又低聲道:“林若寒也是個彎的,我尋思你們仨,是不是也得避避嫌什麼的?”
唐若遙應道:“我知道了韓導。”
韓玉平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
咯咯——
牙關用力咬緊,磨著,發出來的聲音斷斷續續,不絕於耳。
秦意濃放下手裡的劇本,無奈地朝身旁的關菡瞥去一眼:“你乾嗎呢?”
關菡鬆開牙關,說:“我牙有點癢。”
秦意濃摸出手機,點開X寶,笑道:“我給你買個磨牙棒?”
關菡忍無可忍,鼻腔重重地噴出一股氣,看著她說:“秦姐。”
“嗯?”秦意濃神情平淡,翻過一頁劇本。
“唐老師她——”
秦意濃撩起眼皮,極幽極靜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卻是沉甸甸的,有千鈞重,壓得關菡喘不過氣來。
關菡嘴唇動了動,竟說不出話來。
她心臟被莫名的扼住,全身都繃直了,硬邦邦地咬字道:“我去燒水。”
秦意濃垂下眼皮,好似坐成了一尊無知無覺的雕像。
明明隔音很好的門板,卻遠遠地仿佛傳來兩人交談的笑聲。
啪嗒——
女人攤開身前的紙頁上忽然化開一點透明的水跡。
秦意濃抬手抹了下眼睛。
***
“卡,你還沒回去呢,就這麼苦大仇深了?”
“卡,你肢體這麼僵硬乾什麼?你抱的是你的愛人,不是你的仇人!”
“卡!情緒要全程飽滿,你中途就跑空了!”
“卡!”韓玉平把擴音喇叭往桌上一丟,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著唐若遙說,“你!乾脆把我氣死算了!”
容易被戲外情緒影響的唐若遙,再次犯了她的老毛病。這回她戲外的負麵感情太濃烈,連調整都調整不過來,她接連休息了幾次,都沒能達到韓玉平的要求。
韓玉平去揪秦意濃,頭疼道:“你趕緊的,教教她!”
秦意濃抽出自己的胳膊,淡道:“我教不了。”她老是這樣,總要學著自己克服,不能一直依靠自己帶她入戲。
韓玉平要瘋了,要動用自己最原始的罵人**。
林若寒看看被罵得麵紅耳赤的唐若遙,自告奮勇道:“韓導,要不我來試試?”
拍戲最大,韓玉平不管避不避嫌的事了,擺手道:“速度速度。”
林若寒帶著唐若遙去了休息室。
秦意濃沉默朝二人的背影望了眼,仿佛被灼傷了似的,連忙偏過頭。
不知道林若寒教了唐若遙什麼招,回來再拍了兩次,唐若遙這場戲便過了。而這場,是要充分調動唐若遙內心深處的愛意的。
秦意濃不受控製地去想象林若寒和唐若遙在休息室裡的畫麵,她也像自己曾經那樣,抱過她,甚至……吻她嗎?
關菡看著秦意濃垂在身側緊攥的拳頭,一口氣幾乎能從心底歎出聲音,今晚回去又得上藥了。
互相折磨,何必呢?
傍晚收工,秦意濃聽到林若寒邀請唐若遙共進晚餐,她答應了。
秦意濃心如刀絞,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便坐上了自己的保姆車,形容狼狽,落荒而逃。
當夜,兩人很晚才回來,秦意濃虛掩著房門,自虐似的聽著樓下開燈的聲音,交談的聲音,一起上樓梯的聲音,腳步聲逼近,她如夢初醒,將房門關緊。
兩人在走廊道彆,分彆進房。秦意濃背抵著門,等自己麻木的肢體慢慢恢複知覺,才身形不穩地往裡間走去。
敲門聲。
來自隔壁。
秦意濃足下一頓,忍不住再次將房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縫隙,往外麵看。
林若寒眉眼彎彎地站在唐若遙房間門口,就像唐若遙曾經對她做的那樣,懷裡抱著睡衣,聲音沉穩好聽:“我房間熱水器壞了,能不能在你這裡洗個澡?”
秦意濃全副神經都集中在聽力上。
好像過去了一萬年的時間,又好像隻有短短的一秒,她聽見唐若遙含笑的清冽嗓音在耳邊響起:“好啊,請進。”
答應,或者不答應,秦意濃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聽到哪個答案,隻是在唐若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裡忽然下了一場雨,視野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