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都很輕，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緊接著是異口同聲：“你說什麼？”
唐若遙清了清嗓子，道：“你先說吧。”
秦意濃說：“我昨天晚上遇到了點突發情況，喝多了酒，所以情緒過激。我本來沒有想那麼咄咄逼人，對不起。”
“沒關係。”頓了頓，唐若遙問，“我讓關菡帶給你的話，她轉達了嗎？”
“嗯。”
“你相信嗎？”
“我……”秦意濃語氣遲疑。
即使她昨夜選擇了過激的方法，可唐若遙確實走了。她還記得唐若遙離開的背影，心臟像是被利刃劃開，腥甜的血湧到喉頭。
事後的彌補，永遠沒辦法將事情恢複到最初未發生的時候。
也或許像唐若遙說的，早在秦意濃懷疑她是入戲太深才愛上她的時候，她對唐若遙的愛就不再篤定了。她是個自我防衛機製非常強的人，心牆高築，好不容易被打開了一條縫隙，照進了光，她突然發現那道光裡有一小塊陰影，她馬上重新築牆。
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秦鴻漸出現，她沒有喝酒，唐若遙當場的回答她也不會相信。她需要唐若遙以徹底脫離開韓子緋的身份向她證明，我愛的就是你這個人，我能夠和你一起承擔風雨。本來是可以和平度過這段時間，誰知道中途出了意外。
“我知道了。”唐若遙預料之中。
她和秦意濃共處三個月，比了解自己還要了解她。就是需要時間嘛，她有的是時間，她有一輩子和她慢慢死磕，等秦意濃相信她了，看她怎麼“教訓”她。
唐若遙想了幾個“教訓”方法，暗暗磨了磨牙，在想象裡先咬了女人臉頰好幾口，稍稍解氣，含笑道：“那你現在在哪兒？”
秦意濃聽到她的笑聲心跳驟然漏了一拍，一時竟然沒答上話。
唐若遙自顧自道：“我在機場，要回京了。”
“明天有通告？”秦意濃終於慢半拍地回。
“一個雜誌拍攝，還有一個訪談。”
辛倩指了指腕表，唐若遙折了一下握著手機那隻手的袖口，從容不迫地邊走邊說：“閉關拍戲太久了，穆姐給我接了不少通告，最近都很忙。你呢？”
“我……估計要休息一段時間。”秦意濃病患，想工作也工作不了。
“多休息一陣吧，把酒戒了，喝酒對身體不好。”唐若遙自然地叮囑，關心溢於言表。
秦意濃又是一愣：“知道。”
唐若遙往前快走幾步，將辛倩甩在身後，方聲音低了低，道：“乖。”
她本就是那種清冷疏離的嗓音，為人正經，一刻意壓低聲音說話，更有種撩人心弦的性感，反差很大。
秦意濃心一癢，接著喉嚨也癢起來。
她不得不用力清了清嗓子，險些牽連到身上的傷口。
辛倩走過來了，唐若遙捋了捋烏黑的耳發，遮住耳根的緋意，恢複了正常的語調，繼續說：“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除了項鏈的另一份，你給我一個能收到的地址。你要是想我親自送到你手上也行。”
秦意濃抿唇說：“不方便。”
“什麼不方便？”
“見麵不方便。”彆說那個藏在暗處不知道是誰的仇人，秦意濃現在這副病歪歪的樣子，她絕不會讓唐若遙見到。
“那就給我地址。”唐若遙不容拒絕道。
“……”
秦意濃後知後覺地發現，唐若遙簡單粗暴地提供了二選一，根本沒給她第三個選擇。
“我上機了。”唐若遙給她彙報動向，秦意濃一直不說話，她就自說自話，韓子緋的優點，她覺得可以適當地吸取一下，兩個悶葫蘆在一起，生活容易無趣。
“今天天氣還不錯，有晚霞，回了首都就看不到了，你那兒看得到晚霞嗎？”
“嗯。”
秦意濃抬眸朝外望去。
兩個人一個在病房，一個在機艙，共賞一片霞雲燦爛的天空。
“我要關機了。”唐若遙說，說完立馬屏息捕捉對麵的呼吸聲。
熟悉的停頓過後，傳來一聲：“嗯。”
“真的關機了。”
“……嗯。”
唐若遙轉過臉，對坐在身邊的辛倩語氣平平地說：“把耳朵堵上，臉轉過去。”
辛倩莫名其妙地“啊？”了一聲，聽話地雙手捂住耳朵，去看另一邊的窗戶。
唐若遙確信她聽不到，才翕動了兩下薄唇，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想你。”
低低的嗓音從聽筒裡傳來，好像貼著耳朵說的，近在咫尺。秦意濃呼吸一滯，不由得攥緊了掌中的手機，眸心微顫。
停頓了更長的時間，唐若遙不出意料地再次收獲了一聲“嗯”。
“關機了。”唐若遙掛斷，開了飛行模式，飛機在跑道上滑行。
辛倩還保持著捂耳朵的姿勢，唐若遙屈指彈了一下她的後腦勺，辛倩轉回來，看她神情平淡地翻著隨身帶上飛機的一本書——《維特根斯坦傳》。
兩個小時的飛行眨眼便過，唐若遙回了久違的住所。保潔定期打掃，所以屋子不是很臟，就是空落落的，沒什麼人氣。
唐若遙洗完澡躺在床上，才記起來這棟房子是秦意濃買的，她隻是合約期內暫住，現在合約都到期了。唐若遙給關菡發了條消息，說明了情況，又問她是不是要搬出去。
關菡問秦意濃的意見，秦意濃顯然忘了這回事，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說：“讓她先住著吧。”
關菡照實回複。
唐若遙卻有不同意見：【我先找房子吧】
秦意濃皺眉道：“問她為什麼。”
唐若遙唇角微勾，打字道：【非親非故的，我住在這裡算怎麼回事？】
她突然有了新的主意，像秦意濃這種蝸牛，現在避著連她的麵都不肯見，自己要是順著她的節奏走，猴年馬月才能得到她回應，偶爾地，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也可以刺激她一下。
秦意濃：“……”
唐若遙：【無名無分，惹人非議。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她那“無名無分，惹人非議”八個大字，隻差拉個橫幅明目張膽地告訴秦意濃：快給我名分！
唐若遙忽然發現不麵對麵也有好處，起碼她做不到這麼厚臉皮，光打字，秦意濃又看不到她紅透的耳根，也聽不到她緊張的心跳。
唐若遙低頭看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打字道：【睡覺了，晚安】
她明天早起要先去趟公司，接著在穆青梧的陪同下一塊去拍雜誌封麵。唐若遙在腦海裡過了一遍行程，摒棄所有雜念，合上了眼睛。
過慣了劇組規律的拍攝生活，乍一進公司唐若遙有點不習慣，路過的人紛紛和她打招呼，唐若遙戴著墨鏡，時不時地頷首，並不開口說話。
公司的人習慣了，也不覺得她耍大牌或者擺架子。兩個偶遇她的小姑娘在她路過以後，還小聲激動地討論著她和銀幕裡有什麼不一樣，大概是進公司不久的新人。
唐若遙抬指敲了敲穆青梧辦公室的門。
穆青梧：“進。”
唐若遙推門而入。
穆青梧從辦公桌後抬起頭，見是她，麵上一喜，起身走過來道：“怎麼來得這麼早？”
唐若遙摘了墨鏡，遞到身旁的辛倩手上，淡笑道：“反正沒什麼事，乾脆早點過來了。”
穆青梧下巴點了點沙發，唐若遙坐下。
穆青梧：“茶還是咖啡？”
唐若遙：“有牛奶嗎？”
穆青梧一頓，回頭笑道：“沒有，就隻有咖啡和茶，愛喝不喝。”
唐若遙也笑：“那就咖啡吧。”
熱氣嫋嫋的現磨咖啡放在茶幾兩端，穆青梧見她過來得早，抱了一堆積攢的劇本過來，說：“你先看著吧，都是找你的，我事還沒忙完。”
“你先忙。”
唐若遙在劇組基本是閉關狀態，不接通告，不看新劇本，但她現在行情看漲，遞過來的好本子還是挺多的，有的主創團隊還特意等她的檔期，所以一積壓，便是厚厚的一大摞，這還是穆青梧篩選過的，一開始更多。
穆青梧工作中時不時掃一眼坐在沙發上，安靜翻劇本的唐若遙。
哪怕穆青梧是唐若遙的經紀人，按理說應該有了免疫力，但她乍一看過去，還是會被唐若遙驚豔到。烏發紅唇，雪膚明眸，清清冷冷，像一支點燃的烏木沉香，有著和她這個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沉著氣度。
穆青梧收回視線，忽的蹙了蹙眉，發現唐若遙翻劇本的速度異乎尋常的快。
穆青梧忍不住出聲道：“你這就看完了？”
唐若遙嗯聲，神色淡淡地說：“最近不打算接愛情片。”唐若遙一個年紀輕輕的女演員，找上來的大多數都是言情類型的本子，她看個大綱就略過了，自然翻得快。
“為什麼？”穆青梧隨口問。
“剛拍了一部，膩了。”唐若遙輕描淡寫，借口找得很正當。
在她徹底解決因戲生情的毛病之前，她不會再接愛情片。
“那就不接，咱換個彆的。”穆青梧脾氣很好地笑道。她做了這麼多年經紀人，理解她這種對自身有要求的演員的想法，喜歡挑戰自己，她有選本子的底氣，穆青梧不會阻止。
“我晚上是不是有個電視訪談？”
“是啊。”
唐若遙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膝上的本子，忽然抬眸道：“穆姐，我有個事想給你報備一下。”
穆青梧笑道：“什麼？”
唐若遙定定地望著她，說：“我想公開戀情。”